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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玩意,他家发达的时候,有分给我一分钱吗,这时候人都跑了,把小孩丢给我?滚滚滚!”

“嘭”的一声,女人骂完,立刻把大门关上,“啪嗒”上锁。

巨大的动静,引得左右邻居开门查看。

楼道里,只剩下站在门口的另一个女人,她领着一个高到她大腿边的小女孩,尴尬地朝邻居笑了一下。

吃了闭门羹,她只能带着女孩下楼。

小女孩问女人:“姑妈,我也不能住在舅妈这里吗?”

女人半蹲身,说:“兰絮,你舅妈是刀子嘴豆腐心,她骂得难听,但不会不管你的,要不这样……”

她看看左右,把兰絮带到小区保安亭外的长椅,让她坐下。

女人又说:“你坐在这里,再等一会儿,你舅妈虽然说话难听,但是,会心软的。”

兰絮仰着头,她面色懵懂,望着女人的眼神很平和。

上个月,姑妈突然发现,侄女长得非常可爱。

也是一时心软,她把侄女带回了家,可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似乎被侄女的目光刺到了,姑妈不敢再看小女孩,狼狈地说:“姑妈给你买个雪糕,你在这儿等等我。”

她低头匆匆走了。

……

保安亭外的长椅上,兰絮踢了踢脚丫。

她知道,姑妈不会回来了。

她进这个小世界的时间节点,是一个月前,她刚满七岁,准备上二年级的年纪。

也是宁家破产的时期。

宁兰絮家中是做生意的,乘着风口飞了,刚跻身“上流社会”,似乎欣欣向上。

但宁爸急于求成,盲目扩张,经营不善,资金链一断,随之而来的,是巨额债务。

于是,宁爸带着情人,卷走几乎所有财产,躲去国外,他以为宁妈带走了宁兰絮。

宁妈带着情人,卷走剩下的财产,也躲去国外,她也以为宁爸带走了宁兰絮。

就这样,宁兰絮突然没了监护人。

姑妈家受宁爸照顾比较多,她于心不忍,带宁兰絮回她家住。

不过,半个月后,她丈夫和婆婆意见很大,这个女人各种为难,试着把宁兰絮脱手给她舅妈,可惜失败了。

她干脆把宁兰絮丢在这。

按照原来的世界线,宁兰絮会在保安亭等到深夜,最后,还是被最开始让她们滚的舅妈接走。

可舅妈只是怕不管外甥女,事情闹得难看,会被有心人举报,影响她老公评大学讲师职称。

宁兰絮在舅妈家里住了一个月,得知舅舅职称评上了后,舅妈立刻就把孩子送回宁家亲戚……

就这样,来来回回,在宁兰絮十二岁之前,不会在一个地方住超过三个月。

非常奔波。

兰絮唉声叹气,对系统说:“一天千金的日子没享受到,就破产了,呜呜。”

系统打鸡血:“没事,我们肯定能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以后让他们高攀不起!”

兰絮惊讶:“你突然好热血啊。”

系统:“是、是吗?”等等,不对啊,明明它热血才是常态!

兰絮在长椅坐了会儿休息完,蹬蹬小短腿,站了起来,拍掉小裙子的灰尘。

系统:“咦,你不在这儿等你舅妈吗?”

兰絮:“这里蚊子好多。”

系统:“那你要去哪呢,至少得有个去处。”

兰絮:“你说的没错,所以我要去找个去处。”

她迈开脚步,走出小区。

21世纪的头几年,城市街上秩序有些混乱,喇叭声不断,路边小摊贩在炸香酥金豆,味道非常诱人。

兰絮肚子咕咕叫。

她以小孩的视角,穿梭在大人之间,这是一种充满迷幻又陌生的感觉。

路边,偶有人对这个小孩,投以疑惑的目光,但很快他们各有奔忙,就没有再理会。

而站在路边盯着秩序的交警,突的,她的袖子被扯了扯。

她低头,便看一个眼睛和黑葡萄似的,冰雪可爱的小女孩,弯起眼睛笑了笑,朝她说:“警察阿姨,你可以帮我报个警吗?”

交警一愣:“小朋友,你爸爸妈妈呢?你是有什么事吗?”

兰絮:“我要去福利院。”

……

几经波折,妇联把宁兰絮送到向日葵福利院。

福利院四周绿化充足,空气很好,没有城市的喧嚣,适合慢生活节奏——简单说,它建在乡下。

院长妈妈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她们站在福利院门口,几人对着镜头露出微笑。

“咔嚓”一声,画面定格,相片冲洗出来,微微泛黄。

这张照片,贴在福利院爱心墙上。

兰絮正式成为一朵小葵花。

她住的房间,有四个小孩,两男两女,年纪都在5-8岁间,第一次见面,小孩们看她都看呆了。

有人摸兰絮的羊角辫,有人摸她的小手,惊讶:“是真的人啊!”

“你是洋娃娃吗,好可爱啊,做我妹妹吧!”

“……”

系统嘀咕:“也行吧,也算固定住所。”

兰絮悠悠打了个呵欠,福利院确实比被人当皮球踢好。

现在是七月,暑假。

这个年头,乡下父母对小孩是放养,福利院也差不多。

除了生活不能自理的,其余小孩,可以随便去外面玩耍。

几个小孩决定挖野番薯吃。

大头年纪最大,有8岁,他拿出老大的架势,指挥:“小虎翠翠,你们去那边挖。”

“燕燕你在这里。”

“兰兰和我在这一块……”

说着,小男孩愣住。

兰絮坐在田埂上,她撑着手臂打盹,阳光晒得她发丝透亮,雪白滑嫩的肌肤和崭新的瓷碗一样,可爱得就像电视海报里的明星。

她是大头见过最好看的人了。

大头最后还是没叫兰絮。

好一会儿,他们没找到番薯,立刻又换了玩法。

出来时,队里的一个女孩燕燕,带了好几张报纸,本来是想当火引烤番薯,既然番薯没找到,他们折纸飞机玩。

燕燕手巧,她折的飞机,总能非得又高又远。

突然,传来小孩惊呼:“哎呀,飞进去了!”

兰絮睁眼,只看一只纸飞机借风,滑进一座院子。

那是乡里最有钱的人家。

不同于这个年代兴起的农村小洋房审美,这屋子基调仿江南古韵。

院墙是白色砖石砌的,从外面,也能看到树叶繁茂,隐隐传出一阵小提琴声。

大头说:“这可是裴家,院长阿姨叮嘱过,不能去打扰他们家,没有裴家就没有向日葵,燕燕你死定了!”

燕燕感觉自己闯大祸了,急得想哭:“怎么办?”

小孩的世界,一点小事也是天塌。

大头和另一个男孩小虎还要捉弄燕燕,只听到兰絮声音懒懒的,说:“去拿回来吧,不严重的。”

燕燕眼圈通红:“我不敢。”

兰絮:“我来吧。”

……

院子的一个小亭子里,一个小男孩肩膀夹着小提琴,缓缓拉动。

他穿着一件小马甲,眼睛大,睫毛又黑又长,油然的矜贵气质。

可惜他面无表情,琴声也断断续续,十分滞涩。

院子里,看着小孙子,两位老人叹气。

两个月前,小孙子裴延出车祸了,儿媳为了保护他,当场死亡,现场很难看,还上了报纸电视。

老人们料理了儿媳的后事,眼看小孙子的骨折养了一个月,也好多了。

事情总该回到正轨。

但是裴延变了,他不再爱笑,而是不说话,对外界反应越来越薄弱,如果不是人喂他,连饭也不吃了。

医生建议他们去看心理科,心理科大夫认为这是创伤后遗症。

积极治疗后,更需要亲属陪伴。

儿子工作又太忙了,没办法抽出时间多陪他,不忍心看小孙子这么瘦下去,老两口把他接到乡下来。

可是半个月了,他还是和以往一样。

除了拉小提琴和吃饭,他对外界,几乎没什么反应。

裴奶奶眼角湿润:“如果不能把小延养好,怎么对得起他妈妈啊。”

裴爷爷也一筹莫展。

这时,一只纸飞机从墙外,“咻”的一下,落在了亭子里。

拉小提琴的男孩,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置若罔闻。

裴爷爷叫保姆林阿姨:“小林啊,你把那纸飞机捡了扔掉吧,估计是外面的小孩不小心弄进来的。”

林阿姨:“诶。”

突的,只听墙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声,随即,是女孩儿的声音,脆生生的:“请问,有人吗?”

伴随着声音,墙头上,伸出一只小手。

小手的主人不够高,只能伸着白皙的,有些肉乎乎的小手,在半空中摇了两下,像一截肉肉的莲藕。

裴延动作一顿,他看了眼那只手。

林阿姨本来要去捡纸飞机了,裴爷爷连忙叫住:“等一下,嘘。”

几个大人,紧张地看着裴延。

可惜裴延只是顿了顿,便又开始拉小提琴。

女孩又说:“可以帮我拿一下纸飞机吗?”

这回,裴延缓缓放下小提琴。

他黝黑的眼瞳,虽然很好看,却像是玻璃那样无机制,定定地盯着面前的纸飞机。

好一会儿,他俯身,拿起纸飞机。

这下,裴爷爷几人难掩激动,这是两个月来,裴延第一次对外界的要求,做出连续的正向反应!

而兰絮的手伸得有点酸。

她正想放弃,突的,院子里传来喜气洋洋的一声:“来了来了!”

兰絮:“……”

捡个纸飞机,有这么值得高兴吗?

隐约有梯子架在墙上的声音,接着,“哒哒哒”,有人通过梯子爬上墙头了。

兰絮抬起头。

她站在一堆几个人搬来的红砖上,确实不够高,而墙上,出现一个面容精致可爱的小男孩,神情却很淡漠。

他静静地看着兰絮,以及兰絮身边几个小孩。

然后,将手里的纸飞机,递给兰絮。

兰絮双手接过,粲然一笑:“谢谢!”

小男孩垂着浓密的眼睫,咬字有点生疏:“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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