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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碰都不敢碰。

难道刚跟她拍完戏的人不是他。

片刻后,金静尧又帮她倒了杯水,默默地放在桌边。

有前车之鉴,黎羚不是很敢直接拿来喝。令她惊讶的是,这不是烫猪肉的开水,是适合人类饮用的温水。

孩子真的长大了,懂事了,好贴心呢。

监视器打开的那一刻,黎羚还是有些紧张,双手捧着杯子,心跳都快了很多。

出乎她意料的是,这场戏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意乱情迷。

真实的片场那么潮热、紊乱,像盛夏的夜,密不透风。

但在镜头里,一切看起来都很干净、很唯美。甚至于很遥远。

大部分都是中景和远景。昏沉的夜色里,人影一点点靠近、交叠。现实和镜像同处于一个空间,虚幻大过真实。

画面像万花筒,隔着鱼缸、幽蓝的水波和饱满的金鱼花束。镜头从狭窄的门缝里探照进来,拍镜子里的倒影,拍玻璃窗上映射的、若隐若现的倒影。

无论如何,总有一层遮挡。斑驳的阴影,轻柔的窗纱,暗蓝的水纹。

就像是一种刻意为之,在告诉你:

不要靠近,不要看。

想看也不能看。

房间里的人在做着隐秘的事。这个时刻只属于他们。这是一场不真实的镜花水月。

黎羚将所有的素材都看了一遍。金静尧看起来很尊重她的想法,还比较礼貌地问她:“尺度可以吗。”

黎羚有些困惑地抬起头:“导演,这有任何的尺度吗。”

她真的觉得没什么。

甚至于,连刚才他说要删的那个镜头,其实也没露什么,连走光都谈不上。

她不知道为什么他要那么紧张,如临大敌的样子。

金静尧的脸沉了沉,表情不怎么好看地说:“你还想多大。”

又说:“我是要上映的。”

黎羚恍然,原来是要上映的。她对他竖起大拇指,夸他拍得好,很有审查意识。

不知为何,她说了“拍得好”,他也不是很高兴,不再看她,一直盯着监视器。

“再拍一次特写。”金静尧说,“然后继续。”

“……我会吻你。”他说这话时,没有看她的眼睛,嗓音也很低。

低得像是深夜恐怖片的预告。

黎羚确实觉得很有压迫感,紧张地捂住嘴唇:“导演,上次你咬的伤口,过了几天才好。”

他想问她,这是你刚才拒绝我的理由吗。

但是不可能问的。这场戏里没有你和我,只有阿玲和周竟。

他沉着脸,还是不看她,声音更低:“知道了。”

-

一开机,他真的要吻她。

两根冷冰冰的手指,托起她的下巴。

黎羚不能再躲,也不能再推开他。被困在他的双臂之间,被迫抬起头来。

他的眼睛里,有一团不该存在的冷火焰。

她的心脏收紧,刚刚放下的心又提起来。电影的镜头很远,他的人却很近。

无论戏外如何,在这一刻,他给她的压迫感是真的。

金静尧眨了眨眼,冷焰随之而晃动。他低下头,很轻地咬了一下她的嘴唇。

不疼,但黎羚下意识地瞪他,用眼神质问他怎么说话不算话。

对方笑了一下,突然抓住机会,舌尖抵开她的牙齿,搅动她的呼吸。

她双眼睁大,很惊讶——惊讶得心跳失去节拍。

还记得上一次拍吻戏,对方的表现是多么青涩。贴着她的唇瓣,已经让他混乱无措。

现在他进步这么快,完全变成了一个人。

她不知道这算不算出戏,可是他没有喊卡。

很快她就不能分神,完全被他拖进来。他吻得很凶,掠夺她的呼吸,热烈得好像要将她吃下去。

但黎羚知道,这还是表演。他只是看上去很用力,其实大多数时候,还是在迎合镜头,碾磨她的唇瓣,制造迷恋的幻觉。

他们都很清楚机位在哪里。

他的气息很干净,手没有碰到不该碰的地方。掌心的燥热不让人讨厌。一旦她表现出后退,他就会无声地安抚。

最有入侵感的,反而是他的眼神。那双眼里仿佛有幽蓝的火种,冰冷而沸腾。

并不致命的低温,在一点点地耗尽她身上的氧气。

视线天旋地转,窗外的光和影,构成一个巨大的十字架,横跨他们的身体。

床单是雪白的墙,人影是繁复的壁画,她变成他的管风琴,奏出圣洁的乐章。

他不断地抚摸她残缺的腿。注视着它,吻它。他不允许她将这条腿藏起来。这是他的祭坛。

半明半暗的光影里,他仿佛沉入海中,面容时隐时现。她俯下身,影子就将他藏起来。她抬起头,他的眼就重新因她而亮。

他一直在看她。

她问他:“我好看吗?”

“好看。”

“好看吗?”

“好看。”

她的声音起先怯懦、谨慎、摇摇晃晃。

在他的注视之下变得坚定,快乐。

“有多好看?”

他沉迷地吻她,在唇舌分开的那一刻,轻声对她说:“我爱你。”

这是剧本上没有的台词,是某一条里的即兴。

但它出现的时机好完美。

她并不明白,为什么听到这三个字时,自己会想要流泪。

或许因为他听起来很真。或许他们都太入戏。也或许只是光线太刺眼,令她不得不落泪。

他们一直拍到天亮,太阳升了起来。在时断时续的吻里,两人的鼻尖相抵,唇舌间含着同一轮红日,像潮湿的曼珠沙华绽开。

世界变得明亮。教堂金色的圆顶闪闪发亮,他在狂喜中,得到启示和神圣的荣光。

阿玲对他说,她想要再做一次女人。

她不需要他说爱她。爱是虚伪的借口。她只想要用一场情事,来证明自己还活着。她想要被看到、被触碰,哪怕被使用,也是一种价值。

但对于周竟来说,她从来不仅仅是一个女人。

他不在乎残缺,她的残缺就是他的完整。他不想使用她,他只想留下她。她是绝无仅有的无价之宝。她是他的日出。他的太阳雨。他的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