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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潮湿,哪怕到了冬季,依旧阴雨连绵。邬乔去了一趟郊区的工厂,回来时正好赶上下雨,程令时给她打电话时,她站在大门口等着出租车,等的瑟瑟发抖。

“怎么不让公司的车送你去?”程令时皱眉。

公司有商务车,一般设计师出去,都会有车子接送。

邬乔笑了下:“隔壁组昨天就去了夏天,金师傅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我来接你。”程令时当即说道。

邬乔赶紧说:“别、别,你给我报销打车的钱就行了。我叫的滴滴应该快到了。”

程令时在那边半晌没说话,邬乔还以为他不愿意,无奈说:“你该不会是要发挥资本家的本质,连这点打车费都舍不得给可怜的员工我报销吧。”

“报。”程令时轻声说。

邬乔也只是说说而已,很快挂了电话,又等了几分钟,总算是约到了车子。

一上车,车内的暖气铺天盖地袭来,将她整个人包住,原本快要冻僵的手臂和腿,也渐渐缓过了劲儿。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邬乔才到了公司。

这会儿已经快到下午两点,早过了午饭时间。

她从车上下来后,将手里的包抱在怀里,这里面装着电脑还有各种打印的图纸。

谁知她是小心翼翼往公司大楼走,但是路上的一辆电动车,却直接横冲直撞过来,邬乔在看到对方时,连忙往旁边躲避。

但没想到对方不知在干嘛,车头居然直挺挺的往她撞了过来。

虽然在最后时刻,对方拼命刹住了车子,但是邬乔手里抱着的包还是被撞飞了出去。

包里的电脑跌了出来,里面的图纸四散飞舞,很快又沾到了雨水,贴在了地面。邬乔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弯腰去抢电脑,图纸还可以再打印。

要是电脑进了水,那就完蛋了。

她半跪在地上,将电脑从地上抱了起来,旁边骑着电动车的男人,一看她站了起来,重新扶稳车子,就想跑路。

“我说,”邬乔直接抓住他车子前方的车篮,目光冷静的望着对方:“撞了人就想跑,这不太好吧。”

“你不是都没事,”骑着电动车的人似乎生怕邬乔赖上他,强词夺理道。

邬乔冷眼望着他,没有松手:“撞了车,最起码要说一句道歉吧。”

骑车的男人松了一口,赶紧说道:“对不起。”

对方身上穿着雨衣,邬乔则连把伞都没有,她没打算让对方赔偿什么,就是不想纵容这种行为。

在对方道歉后,她松开手让对方离开。

这才弯腰去捡地上的图纸,纸张一沾上水就被泡开,眼看着已经不能用。但是邬乔也不敢把这么重要的图纸随便乱扔,只能一张一张捡起来。

就在她弯腰捡图纸时,有一把伞悄然出现在她头顶。

她抬眸看了头顶这把黑色雨伞,不由笑了起来:“我说你不会是一直等着我吧。”

邬乔边说边笑着转头,她以为是程令时特地下楼来接自己。

谁知转身,就看见一个穿着驼色羊绒大衣的女人,腰间系着腰带,哪怕年过半百,依旧保持着完美而纤细的身材。

眼前的这张脸有些年轻的过分,乍一看顶多四十来岁的模样。

长卷发、线条柔和的鹅蛋脸,还有那双与邬乔有些相似的眼眸,此刻黑眸上覆着薄薄的水光,好像随时都能落下泪。

直到她尾音发颤的喊道:“早早。”

邬乔眨了眨眼睛,雨势渐起,雨水打在伞面上,噼里啪啦的声音,还夹杂着周围车水马龙的喧闹。

可是这一刻这些声音仿佛都消失,只余下这个声音。

“你没事吧,妈妈看看你,有没有被撞到,”宁桢的声音急切而又关心,就真的像一个妈妈看见自家的孩子被车撞到后,那种自然而然的着急。

邬乔突然一笑,她刚才一直在淋雨,此时雨滴还从眼皮上滑过。

滴了下来。

她重新弯腰去捡地上的图纸,宁桢穿着高跟鞋,一直替她撑着伞,直到最后一张图纸从地上被捡起来。

邬乔没有再看她,直接阔步走向公司的大楼。

宁桢连忙撑着伞追了上来,声音哽咽道:“早早,早早,你今天下班有空,我想和你谈谈。”

原本大步流星往前走的人,猛地顿住脚步。

她一停下,两人面对面,宁桢这才发现原本记忆中比她矮半个头的少女,如今竟比她还高出了些许。

明明是那样柔和清润的眉眼,此刻却透着冰冷和淡漠。

“聊什么?”邬乔淡然问道。

宁桢被问的怔住,聊什么,聊聊这么多年,聊聊她为什么离开这么久才回来,还是聊聊她抛弃自己亲生女儿的事实。

邬乔看了一眼,问道:“你是在跟踪我吗?”

“我没有,”宁桢连忙摇头,她小声说:“我只是偶尔会在这附近逛逛。”

自从宁桢知道邬乔在这边上班之后,因为她家离这里并不算远,所以她几乎每个下午都会过来坐坐。虽然知道这样并不能撞见邬乔,但是有几次,还真的被她走运碰上。

邬乔有时候是一个人出来,急匆匆就走过去。

有时她身边跟着同事,说说笑笑的离开。

宁桢就坐在楼下那个咖啡店靠窗的位置,从那里正好能看见大门口进进出出的人流。

她也知道自己这样的守望,没什么用。

可她就是忍不住想要试试运气,想要见见邬乔。

“早早,你头发都湿了,要不我们先找个地方坐坐?”宁桢有些祈求的看着她。

邬乔垂眸望着她,眼底倒也没有不耐烦,而是一种被冰封的状态,冷静、淡漠,仿佛眼前站着的并不是她多年未见的母亲,而只是一个寻常的普通人。

“这里是我公司附近,别在这儿坐,找个远点的地方。”邬乔冷静说道。

宁桢没想到她态度会松软,真的愿意跟自己走,当即喜形于色,连连说道:“好、好,我打电话叫司机过来,我们找个地方坐坐。”

在司机到之前,宁桢一直替邬乔撑着伞。

她几次想要开口说话,可是目光在看见邬乔冷淡的表情,还是噎了回去。

这么多年未见,哪怕是血缘至今,也早已经只剩下陌生感。

好在车子很快来了,邬乔直接上车。

司机听了宁桢说的地址,安静驾驶车子,哪怕这会儿宁桢心底有多少话想说,也是安静等待着。

又过了二十多分钟,车子行驶到一条花园里弄,旁边是成片的花园洋房。

因为下着雨,外面没多少人。

车子停在路边后,宁桢先下车,她拿着伞走过来想替邬乔撑着,被只她淡淡推开说道:“带路吧。”

这家咖啡店是宁桢闲暇时,租下来弄得,就是为了跟自己的朋友有个安静聊天的地方。

店铺开在花园洋房里,周围是各种精致低调的店铺,这里是上海市中心唯一一片保留的花园洋房,这里的房子只租不卖,不过单单是租金便足够吓人。

宁桢这种玩票似得咖啡店,实在是有够奢侈。

两人进门时,玻璃门上挂着的铃铛,叮铃响了两下,提醒里面的店员,来了客人。

“夫人,”店员一抬头,看见宁桢开心的笑了起来。

里面有好几个店员,都是小姑娘,年轻不大,看着跟邬乔差不多。

宁桢小声说:“楼上也有地方,要不我们上楼?”

她询问的口吻有点儿过分的卑微,惹得旁边的店员忍不住抬头看向邬乔,而在目光中心的邬乔淡然道:“就在楼下吧,我没那么多时间。”

“好,好,”宁桢点头。

邬乔已经直接走到窗边的位置坐下,虽然是下雨,但是店里并非没有人,相反还坐着好几桌,都是年轻漂亮的姑娘。

这会儿不是对着刚端上来的点心拍照,就是自拍。

配合外面下雨的氛围,确实是个闲暇又舒服的打消时间的方式。

“夫人,你们要点什么?”店员将菜单拿了过来。

宁桢看着对面邬乔的模样,小心说道:“早早,店里的下午甜心塔挺受欢迎的,要不你也试试这个。”

邬乔没有说话。

“那就再来一杯热可可吧,你刚才淋了雨,得喝热一点的东西。”

宁桢扭头问店员:“店里有干净的毛巾吗?拿一条过来。”

店员正要点头,就被邬乔打断:“不用了,我们有事说事吧。”

宁桢无奈笑了下,将菜单重新递给店员,示意她们尽快把东西端上来。

店员一走来,两人之间再次陷入沉默。

多年未见,连聊天的话题都不知该从什么地方开始。

相较于宁桢的紧张,邬乔更多的是无所谓,她扭头看着窗外,外面下着雨,路上行人稀疏。

她们这边相顾无言,倒是吧台那里响起低低的议论声。

“那个女生是谁啊?”一个店员好奇问道。

刚才负责开单的店员有些忍不住低声说:“不知道,但是夫人看起来好像很怕她,一直在看她脸色。”

另一个短发店员说:“长得是漂亮,但是看着很冷漠,我还挺心疼夫人的。”

邬乔并不知道店员对自己的评价,她只是安静待着。

终于还是宁桢忍不住开口说:“早早,我一直都想见你的,但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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