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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淑华低头看着她,伸手摸了摸她的脸:“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特别欣赏你娘吗?”

殷玉瑶抬头看着她,陈淑华脸上露出回忆地神色,轻声说道:“因为你娘身上那个拼劲让我很敬佩她,她本是目不识丁的农村妇女,靠着上夜校扫盲才认识了字。她自学了很多东西,不但农活做的好,村里的妇女工作抓的也好,她虽然没上过学,但是她比很多上过学的人都懂道理。她是为自己的事业努力拼搏的人,这点你很随她。”

陈秋丽听的心情也跟着彭拜了,低头认真地琢磨了一番忽然抬头说道:“我想明白了,我也要晚点结婚。”

殷玉瑶抬起头看着她,有些怔愣地张大了嘴:“你刚才不是还惦记等你结婚,你妈给你买凉水壶的事嘛。”

“我之前不懂,觉得有工作了就结婚是我该做的事,不过我现在想想,我该做的事可不止这一件。”陈秋丽很认真看着殷玉瑶,细细地说道:“我一不懂纺织二不懂机械三不懂技术,我进厂是从零开始,要从纺织开始学的。虽然我妈说现在的纺织有机器,只要细心很容易上手,但是我想我若是甘于当一个纺织工就白瞎了我上这么多年学了。”

陈秋丽看着殷玉瑶,神色坚定:“我不仅要学纺织还要自学机械,要钻研纺织机器原理,这里面有太多的东西值

得我去钻研。”

殷玉瑶有些担心地看着她:“你不像我,我没有父母管束,干妈又理解我支持我。我看陈大妈给你哥相看那劲儿,估计也会不少絮叨你的。”

“没事。”陈秋丽把玩着自己的辫子笑道:“我妈催我,我就说等我哥结婚以后我再相看也不迟,总不能妹妹抢在哥哥前面吧。等我哥结了婚,我就说等我考上技工,我肯定能找到更好的。我就算不能像你一样撑到二十五岁结婚,但我觉得到二十出头问题不大,希望我那时已经成了一名技术工人了。若是不成……”

陈秋丽一笑,十分豁达的说道:“起码我努力过了,就不算辜负我自己。”

殷玉瑶举起玻璃杯,朝陈秋丽伸过去:“来,碰一个,我预祝你以后成为你们厂第一个女工程师。”

陈秋丽听了脸红扑扑的,和殷玉瑶碰了一下将杯子里的果汁一饮而尽。

她抹了把嘴,祈求地看着殷玉瑶:“我听我妈提过,纺织厂很多机器的技术问题都是师傅传徒弟,我能接触的材料都是比较浅显的。等你去省出版社的时候,能不能帮我找一些关于机械以及设备这方面的书,我想我估计得先自学出一些样子来,才能让厂里给我分配师傅。”

殷玉瑶拍了拍胸脯保证:“你放心,我一定努力帮你多搜集这些方面的书,肯定不会让你的愿望落空。”

陈淑华欣慰地看着这两个年轻的女孩,有理想有目标,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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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闹了一天,殷玉瑶又回归了一个人独自在家创作的日子。如今自己所在这个地界,无论是县还是市,经济条件都很有限,为了能去省城看看,她也要按时完成稿件。

虽然创作紧迫,但殷玉瑶并没有放松画稿的质量,反而是更加用心,经常去博物馆里去查找关于抗日时期的资料,力争让故事和画面更加贴合抗日时期的背景。

每天早上送了殷玉磊去育红班以后,殷玉瑶就埋头创作,有时候两个小时才回过神来,揉揉脖子休息一下,去博物馆磨一杯咖啡或者调一杯冷饮放松一下,然后再投入到工作中。

每天晚上的时候,则是殷玉瑶一天最放松的时刻。她有时候带着玉磊去干妈家吃饭,有时候姐俩在家开小灶。短短一个月的功夫,殷玉磊的小脸蛋又圆了一圈,个子也长了一点

转眼到了月底,殷玉瑶已经完成了第一本小人书的创作,她等颜色全部干透以后,再次检查了一遍所有画稿,确定没问题以后才将作品装在李主任给的硬牛皮纸袋去,骑着自行车去出版社交稿。

殷玉瑶一到出版社,李秋生就笑了,本来约定了每周五来一次,今天才周三殷玉瑶就来了,这肯定说明稿子完工了。

“都画完了?”李秋生把殷玉瑶前两次来的时候特意留在办公室的一个搪瓷缸子拿出来递给小张。

小张也不用多吩咐,直接刷了缸子去食堂打了一杯放了白糖的绿豆汤,放到殷玉瑶面前的茶几上。

殷玉瑶将画稿拿出来递给李秋生,第一次觉得有些紧张:“也不知道行不行?”

李秋生一边示意殷玉瑶喝点绿豆汤解暑,一边迫不及待地打开牛皮纸,小心翼翼地把里面的画稿取了出来。

和以前一样,殷玉瑶在每张画稿上配了一张小纸条来介绍这张图的故事。虽然每张上面文字不多,但却写的生动有趣,还十分精准的将内容概括了出来。

李秋生已经打算将殷玉瑶文字内容一起提报上去,到时候画/文都是殷玉瑶的名字,他这个领导面上也好看。

看完殷玉瑶所有的画稿和文字,李秋生长长地松了口气,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这回小人书终于不用再开天窗了。

看着李秋生满意的表情,殷玉瑶悬着的心放了大半,这才有心情把绿豆汤喝完。

李秋生把画稿装回牛皮纸袋和要提交回报社总部的稿子一起锁在柜子里后,这才有心情和殷玉瑶闲话家常:“你来了咱这这么多次,每次都匆匆地来匆匆地走,今天也尝尝食堂的饭菜,我请你。”

小张闻言在旁边笑着凑趣:“看来殷同志的画稿确实好,主任这么节约的人都舍得请人吃饭了。”

“你这小子。”李秋生好气又好笑地点了点小张的脑袋:“既然你说我小气,那我今天大方一回,把你也带上。小张,一会到中午的时候你到画作创作室看看钱老忙完了吗?叫他一起吃饭。”

小张有些为难,有点打怵去叫钱老。

钱老名叫钱玉坤,小时候跟着一民国有名的画家学过几年工笔。他又爱好这个,即便是战争年代也没把自己的学过的东西放下,反而是一门心思钻研。解放后,他给工人阶级和农民兄弟创作的关于劳动的画作经常见报。

李秋生接到小人书任务后,第一件事就是请钱玉坤到出版社来画三国。不过钱玉坤画的虽然好,但是脾气也大,他作画的时候要绝对的安静,因此除了必要的事以外,没人敢去他的办公室去打扰他。

李秋生见小张瑟瑟发抖的样子,忍不住气笑了:“钱老又不吃人,再说他也六十多岁的人了,本来就胃不好,更要按时吃饭。”

殷玉瑶想了想试探着问道:“要不然我去请?我和钱老都属于一个部门,我是小辈又是后来的,来了咱出版社一个月了,连前辈的面都没见过,也没主动去打过招呼,实在有些不礼貌。”

小张一听恨不得当场给殷玉瑶磕一个,他真是宁愿饿上三天也不想听钱老的狮子吼,被吼一次真是脑瓜子疼三天。

李秋生看了看殷玉瑶又瞅了瞅小张,思索了一番点了点头:“行,那你去吧。不过钱老脾气不好,要是他吼你,你就赶紧跑,别站那傻等着挨骂。”

殷玉瑶不禁抿嘴一笑,看了看墙上的表已经十一点多了,她按照小张的提示来到了创作画作室门口。她先抬头看了看门上的牌子,想了想又从办公楼里转了出来,从楼后挨个数了数窗户,然后停在一扇敞开的窗户前。

办公楼的后院是一片空地,食堂的人在这种了不少的蔬菜。这里不挨着路,除了食堂人来摘菜以外旁人很少过来,站在这里除了鸟叫虫鸣以外没有别的动静。

办事处的窗户不算高,正好在殷玉瑶胸前的位置,她好奇地从窗口往里瞧,正好看到一个白胡子老头在窗前的画板上创作。

她先瞧了瞧人,又歪头去看他的画,看着他拿着笔一点一点描绘蜀汉时期的英雄人物。

钱玉坤的笔尖在纸上轻云舒卷、流畅不滞,心中早有丘壑、下笔自然有神。殷玉瑶看着看着就入了迷,她的眼睛跟着笔尖旋转,看着它勾勒出历史中的英雄人物。

钱玉坤画着画着,笔停了下来,他转头看向窗外的丫头,意外的没有不耐,反而多了几分打量。

殷玉瑶看着正起劲,忽然创作停了下来,她下意识将视线从画纸上挪开,一脸茫然地看向钱老。

然后,四目相对。

殷玉瑶:“…………”

救命,狮子吼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