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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没看见大爷在府里的时候,多严肃寡言的一个人,又不爱笑,多少人不敢在他跟前做鬼,我也只当四房老爷太太教的好,生来便是这么个。现在再瞧瞧,爱说爱笑的,说出去谁信呐……”

冯敏听了半晌,瞧瞧退了出去,走到前头支使了个小丫头去看药,她自己在门口略站站,进了屋子。怀着复杂的心情,午后冯家来人说饭菜好了,叫过去吃饭,一顿饭总耗费了一个时辰,宾主尽欢回来。

有伤在身,蔡玠没喝酒,进屋脱了外袍,换上居家的衣裳。等了半晌,随他一起回来的人还只管坐在炕头上发呆,想到她一下午也没说什么话,沉默的厉害。他丢下洗漱后擦手的锦帕,将就她的高度半弯下腰,温柔地用手摸摸她的脸,不带任何暧昧狎玩,只是纯粹亲近喜爱的人,“怎么不说话?我不是听了你的,没喝酒吗?”

冯敏其实没有发呆,只是在想事情而已。她的心情有点复杂。一直以来,不管蔡玠为她做什么、承诺什么,她全没放在心上,不肯对他稍假辞色,心里时常认为自己是放下了过去,不肯再跟他纠缠。

可若是真的放下过去,就该以全面全新的心情来看待他才对,而不是固执地揪着曾经不放。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早已经将她团团包裹开始收网了,她的家里,蔡家的下人、器物越来越多,连爹娘现在已经自如将他当小辈看待,而不是达官显贵家的少爷;今天又答应了大姑家的请求,来往紧密;最主要的是大宝,她一家三口早爱在了心坎儿上,割舍不下。

就是他自己府里,今厨房里也听够了,整个蔡家都知道,他是为了她来西北的,小家也交在了她手里。桩桩件件算起来,她早已经被他悄无声息圈的太紧,想划清界限,非得伤筋动骨不可。

扪心自问,到了如今这一步,她真的有那么恨他吗?其实本来就没恨过,当初一时心动,也很快知难而退,并未被伤过。从进入刺史府开始,她就一直记得自己是为何而来,人生如棋,落子无悔,她做的每一步决定,自己都能够完全负责。

他曾经说过,从喜欢上她开始,他就做好了终生厮守的准备,从他的所作所为,他确实是在一点一点实现,她再这样鹌鹑下去,早晚会被吃干抹净的。冯敏凝视着蔡玠俊美的脸庞,嘴唇动了动,现在分道扬镳还来得及吗?没等她纠结出个所以然,他突然痛嘶一声,捂住了受伤的地方。

冯敏一下从榻上蹦下来,带着自己都没发觉的急切,将他扶上去坐下,“怎么了?是不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影响到伤口了。”

人高马大的伤员脸色微白,心安理得病弱地靠住冯敏,享受她的关爱,“没事,疼过这一阵就好了。”

“不行,马虎不得,你这伤口不知怎么回事,持续红肿,这样下去会发炎的。”她爹伤腿的时候,她可是亲眼所见,大夫甚至表示,再恶化下去整条腿都不一定保得住。

冯敏不放心,蔡玠任由摆布,脸上总是一副心满意足笑眯眯的模样。晚上他想洗澡,冯敏怕伤口沾水,半劝半强地不准,将人撵上床休息,完全没发现伤员很是受用她的管制,勉强答应了她不碰水就是。

冯敏将蔡大宝哄睡着了,想了想不放心,蔡玠非常洁癖爱干净,之前在山上,大冷天没有热水便将就冷水洗澡。她毫不怀疑他表面答应她不洗,等她走了悄悄洗,屋外面静悄悄的,冯敏将蜡烛吹灭,轻轻开门走出去,穿过堂屋忽听对门屋里呼呼的几声风声响,等再近一点,却什么声响都没有了。

不客气地推开门,乌漆嘛黑一片,冯敏朝床边走去,刚摸到冰冷的被子,身后结实的身躯猝不及防压过来,将她扑倒在床。冯敏轻呼一声,听他笑,“半夜过来,是不放心,还是另有企图?”

企图个鬼,黑夜中彼此的呼吸声交缠,冯敏庆幸他看不到她微红的脸,克制道:“你起来……”

他平常就喜欢缠着她,怎么会拒绝这主动的投怀送抱,没等她话说完,凉凉的唇压下去堵住了她的嘴。冯敏就感觉自己的嘴唇跟舌头被吮吸麻了,铺天盖地的火辣气浪,一波一波涌上肌肤,若放纵他做下去,到最后恐怕没法收拾。

在黑暗中,避开他的伤口,摸索着推他的肩膀,手刚摸上去,就感觉不对劲,本来快要沉浸的思绪瞬间清醒,冯敏脸色微沉,趁他温柔浅吻的间隙,气息急促道:“你在打拳?”

狂野的动作一顿,他想瞒着又不敢骗她,就这么承认也做不到,小声气道:“没有……”

在外的肩骨跟脖子上一层微微的汗意,身上滚烫,她又不是傻子。冯敏真的生气了,一言不发将他推开,点燃了灯,屋里亮堂起来,刚刚缠着她亲吻的人衣裳微乱,情动的表情未完全消退,眼睛漉漉地看着她,像一只做错事的大狗,不知所措,“敏敏,我错了。”

冯敏不动声色瞪他一眼,打了干净的水,将伤口周围轻轻擦了一遍,重新上药,裹紧纱布,系结的时候没注意力道。他立时疼的哼一声,眼巴巴的望着她,冯敏面无表情重新系,收拾好了转身要走,被一把拉住,紧紧的,“我真的错了,我就是闲着无聊,活动活动而已。”

午间大夫过来,还说过伤口恢复慢,问他们为什么,她还真以为是吃食上的倏忽导致的。他当时装的一副纯洁无瑕的模样,她半点没有怀疑,现在觉得自己是傻子,“我明就回去,你自己养着吧,想怎么动怎么动。”

一听她要走,他方寸大乱,可怜也装不下去了,沉吟片刻,“我就知道,你迟早要走,我还是怎么都留不住你,就想着是不是我好的慢一点,你就可怜我一点,愿意跟我多待一会儿。”

冯敏心头微震,转头瞪他,想说也不需要用这种法子来伤害自己吧,他到底知不知道严重性?可这个人一向我行我素,而且他说得没错,他如果好了她也没理由再留。

“你不是缠定我了吗?还怕我走?”说起来被纠缠,以前她是很烦的,现在竟然没什么反感,这样的转变意味着什么,冯敏在刚才发现他故意拖着伤口不让好,她的第一反应由恼怒生气转化为担忧心疼,已经再明白不过。

他格外幽怨,微微有些颓丧,“我缠着你有什么用,你还不是不肯答应我,还答应别人的求亲,我在你心里的地位我自己明白。”

其实也没那么低,冯敏在心里悄悄说,反驳,“我可没答应别人的求亲。”自从跟方家断了来往,冯敏就没关注过了,但是朱秀儿觉得可惜,悄悄打探着,方天佑现如今已经定亲,听说下个月就该迎亲了,动作真是快呢。

倒是没什么遗憾愤懑,只稍微有点感叹,这个世界上没有谁离了谁不能活,蔡玠对她到底是一种怎么的感情,非要这样死命抓着不放手呢。

“那我的呢,我的可以答应吗?敏敏,我说真的,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人生短短数十载,我早已经认定你,我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就非你不可,只是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心里就觉得特别满足开心。你不知道我在京城多想你,我也想过万一你嫁人了,那我就带着儿子过好了,反正除了你我也不想要别人。敏敏,给我一次机会吧,跟我回京城,这一次,我再不会叫任何人委屈你。”

“我从你家离开的时候,你不是说走了就别再回来吗?”她简直不敢看他炽热的眼神,只需一瞬便会溺毙在里头,只能错开目光隐藏自己的动摇。

那不过是被她伤极了,一句气话而已,“现在不是你自己回来的,是我求你回来的。”

冯敏不言不语,蔡玠早摸透了她吃软不吃的性格,欺上去缠住她的腰,低声软求,一如曾经情浓时耳鬓厮磨,“一起去京都吧,我的一切都交给你,我永远保护你。我求皇上赐婚,不叫任何人小瞧你,走吧,跟我一起走,行吗?”

冯敏被磨的没办法,同时审视自己的内心深处,跟一个这么爱她的人在一起,或许、可能未来没她想像的那么糟。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