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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阳喷薄,宫城金红一片,裴玄素只是轻轻拥了一下就松开了,两人转身慢韩勃一拍快步往台基下走。

“裴玄素,你真好。”

沈星侧头望了他两次,忍不住小声说。

她见识过前情和他日后的疯狂,最知道他这个决定下得有多么艰难多么不容易。

沈星一时,真的动容了。

她望着这个侧颜苍白凌厉,年轻很多,眉梢眼角下颌线弧度却仍隐能看出几分从前的君子清俊的面庞。

这辈子的裴玄素,仍有柔软的裴玄素,真好啊。

她感动,就突然很想守护这份好和此刻仍有柔软的他。

沈星回转头,又侧头看他,撑起一个大大的笑脸。

还偷偷摸了一下眼角。

两人已经在下阶梯了,裴玄素没偏头,但他看见了。

他轻轻呼了一口气,心底不是没有一点涩楚的,但又觉着这个决定很值得。

最终后者将前者覆盖了。

他也侧头,冲她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

“快走吧。”

韩勃已经到底下了,正回头催促他们。

“哦哦。”

沈星忙点头应了,三步并作两步,也尾随裴玄素跑到韩勃身边。

梁默笙和赵关山随后也下来了,两个当前宦官的领头人物边在边走边说,长话短说,举着旌旗牌子牵着马匹的大队伍很快分成四拨,梁默笙赵关山旋即住嘴。

各人领着各人的队伍,拨转马头这就出发了。

临行前,赵关山看一眼裴玄素韩勃这边的队伍,又从自己队伍指了几个人拨过来。

赵关山一拍裴玄素的肩膀,低声道:“注意安全,保重自身,别急了,就算这次不行还有下次。”

现在谁也不知道四大王府什么情况,能查到什么程度,他担心裴玄素过分执着反被坑。

裴玄素点头:“我知道的,义父请放心。”

渐渐的,他这声义父也叫得情真意切。

赵关山听得出,他笑了下,想起裴玄素的父亲,心里感慨想说两句的,但又不欲影响裴玄素心情,话到嘴边咽了下来。

他没说什么,拍了拍裴玄素的肩膀,回头望一眼正认真在整理马鞍的沈星,笑道:“也护好你这小丫头。”

赵关山本想说两句什么,但想想为时尚早,一笑也就没说了。

裴玄素脸一热,他有种被人看透的尴尬窘迫,“不,义父……”

不过不等他说完,赵关山捏了下他手臂,转身:“好了,赶紧动身吧!”

“是!”

裴玄素神色一肃,两人迅速分开,他和韩勃沈星及身后的头号官掌班司房等及普通番役宦卫纷纷上马,裴玄素韩勃一扯马缰,率先掉头,往位于东都的常山王府快马而出。

秋风飒飒,披风马蹄卷起浮尘,直冲出了宫门。

……

相较于太初宫的有条不紊势在必得,两仪宫这边的氛围可就要差太多了。

应该说自从龙江一案失手之后,这边的氛围就没好过。

沈景昌作为当值暗卫,正和两个手下贴着粱枋无声蹲在偏殿的房梁顶上。

正殿传来“辟啪”一声瓷器砸碎的声音,沈景昌和两个同伴对视一眼,大家都没敢吭声。

粱枋总比不上底下洁净,秋阳透过气窗投射在面前朱粱上,浮尘在光柱静静起舞纷扬,沈景昌侧耳倾听一会儿,回神,他无声盯着浮尘,不禁深深吸吐了一口气。

暗阁清理行动其实算成功,可惜牺牲极多的同伴,他非常幸运避过去了,除了一点擦伤,并无大碍。

只是同行数年,一朝血肉模糊,还是死在旧日自己人之手,他很难没感触不动魄惊心啊。

黯静独坐,沈景昌不禁有些茫然,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他真的能熬到徐家顺利复爵离开暗阁吗?

……

偏殿的人心情迷茫,正殿内可不。

“皇伯父!您说如今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皇帝率一众人刚刚自朝天殿折返,端起茶盏没喝上一口,直接气得掼在地上了。

地上碎瓷犹在,说话的是常山王次子,一时也顾不上僭越,急忙就围着皇帝等人追问。

他的几个兄弟、东江王两个儿子、越王世子带着知情弟弟,另还有乐运王楚褚旭平阴王楚杨岳等十几名宗室王侯,后者并未抢着前者的位置,但也紧随其后眉心紧蹙。

基本上,皇帝把宗室可团结的所有力量都团结了,楚氏宗室拚死一搏,宗室是皇帝势力的重要组成部分之一,不管象征还是实际意义,绝对不能轻忽。

乐运王他们当然紧张,东江王四人牵连过广,必会拉出他们,并且最重要宗室同仇敌忾唇亡齿寒。

乐运王面色阴沉,恨道:“那个贱妇!”

“好了,别废话了。”皇帝打断道:“就按先前议定的做,淳风郑御照堪你们几个,立即跟着范先生出宫和姚先生汇合,并把消息带过去。”

皇帝麾下的首席幕僚是个满头白发的范亚夫,皇帝登基后安排他入了阁,老头很快站稳脚跟,已经成为两仪宫的文官魁首了。

范亚夫虽满头白发,却非常厉害,龙江之变的计策,正是他提议并负责安排布置的,算无遗策,一举成功。

另外皇帝策划上位的曹州疟疾一事也是他亲赴曹州煽动的,非常牛批。

连楚淳风郑御等青年一辈在范亚夫面前都是听命的份。

范亚夫已经请了病假,另外请病假的还有皇帝手下另一个重要幕僚姚文信,目前出任吏部侍郎。

郑御楚淳风等人立即跪地领旨,范亚夫也站起俯身,不过被皇帝扶起了。

范亚夫没有废话,直接转向常山王次子等人,鹰目鹞鼻的他看起来十分严厉,沉声道:“在此之前,你们需想清楚了,你们王府的事情都说明白了吗?没有遗漏的?”

消息一传回京,东江王等人立马被请进了大理寺,沟通不方便了,王府详情信息是和王子们了解。

不正面了解四王府私底下有什么,还干过什么,说什么都白搭。

几个王子世子对视一眼,他们也知道厉害,朝天殿大朝后心里最后一点侥幸去了,常山王次子立马变得支支吾吾起来了。

皇帝厉喝:“赶紧说啊!”

他和范亚夫对视一眼,之所以再问一次,是知道他们先前必然多少有所隐瞒的。

范亚夫沉声:“你们父王这次怕是难了,刺驾脱不掉,但!王府还在,保住王府,就是保住你们,继承王位之后损失就能减到最低。不然,哼……”

他们的目标,是把事情圈在四王自个身上。宗室和其他不一样,只要两仪宫实力没有大损伤,斡旋保留王爵继承还是没问题的。

哪怕降爵一等,以后找机会升回来就是。

女帝比皇帝大八岁,垂暮之年又重伤鬼门关走一遭,哪怕一直平手,看谁熬过谁,毕竟皇帝已经登基名分大位已定了。

道理已经反覆掰碎揉烂说过,东江王等王子们支吾一下,很快就竹筒倒豆子般说了。

皇帝和范亚夫等人皱眉听着,其实诸王府私下有他们不知道的布置和经营,这实在太正常了,毕竟大家都是宗室王侯,最后决定推举簇拥皇帝,是因为皇帝乃太祖亲弟,血缘最近,呼声最高,实力也最强。

皇帝也有宗室们不知道的势力和经营,甚至楚淳风也有,谁也不可能把老底都坦荡出来的。

楚淳风虽年轻,但现在也算宗室王。

不过和他相比,东江王等开国就封王的宗室王们,经营可比他复杂深厚太多了。

先前已经说了大半了,如今支支吾吾,把剩下的老底也交代了,其他人倒还好,就是轮到常山王次子的时候,他和几个兄弟吞吞吐吐一番,最后范亚夫不悦:“到现在这个时候了,还不赶紧说了!”

常山王次子这才吐口:“……我们藩地有金矿,在北陵群山之中,已,已开采是二十余年,冶淬、炼厂全都有,就在金矿隔壁,……”

这一语出,满座皆惊。

连皇帝,所有人都霍地站起来了,连其他王子都惊了,整个正殿雅雀无声。

范亚夫屏息:“那,金矿炼出来后,黄金几何?流往何方?”

常山王次子吭哧:“具体几何我不知道,但挺多的,”连在皇帝面前都说多,那想来是很多很多了,他小声,“有些用于封地和附近州府流官府尹的交往,有些汇通经商,”洗白一部分的黄金。

他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小心觊着皇帝范亚夫的脸色:“……还有,北陵群山里有些私兵;还有部分,流入了鹰扬府和军中了。”

后面这个军,就是正经大燕军队了。

私兵和官方军队中的私下经营,自女帝对宗室举起屠刀之后,常山王就对金矿加大开采,日夜淬炼,养了足足两万的私兵,还有军队经营,正是想着万一将来被迫得无路可走,他就举兵奋起一搏!

也不能说常山王想得不对,谁也不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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