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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没有停顿,岳肇黄恒庆二将一听清楚裴玄素的安排,立马就率军汇入邱谷战场了。

沈云卿、陈同鉴甚至沈星也是,这一次她们和徐家的旧部将领一起,还把自己身边原来所有能带的人全都带上了。

徐芳等人重返战场,也不禁有种热血沸腾之感,紧了紧手中的刀柄。

战马灰灰,厮杀奔跑呐喊和血腥,潮水般冲进了这个混乱有序又急促的战场,黑夜里,震耳欲聋,心脏隆隆的巨大震颤感觉。

沈星这是第一次以一个军士的角色进入激战当中的战场,这种感觉和以往她当太后的时候完全不一样,战马军士泥泞踩踏,铠甲摩擦的声音,震撼心神又陌生的感觉让她从心到身都不禁有些战栗了起来。

沈星还小呢,她今年腊月才满的十八岁,沈云卿除了关注战况就是关注小妹,她一把攒住沈星的手,感受到了沈星的战栗和紧张,这里太吵杂了,她不得不提高一些声音:“小妹,你怕吗?”

沈星侧头,并驱小跑向前的马背上,二姐目含关切,她想了一下:“怕,但又不是很怕。”

第一次真正上战场,紧张和怕肯定有的,但沈星奇异的又不是很怕,因为她想到了裴玄素。

她刚才努力张望,忍不住往十二宦营的方向望去,可惜只望见陈英顺的侧脸一闪而逝,并没有望见裴玄素的身影。

军士太多,夜太黑,人头攒动厮杀不停,远一点的就看不清了。

虽然看不清,但沈星想到在那个方向,裴玄素在,两人虽没有挨着,但他们在同一个战场上。

她说:“我一想到,我们,还有我和他在一起努力,我就不觉得怕了。”

她和他,在一个战场上。他们都在他们的未来在努力,在竭尽全力。在这个拚搏的过程中,她也是一份子,力量虽不大但也与他同在,她就奇异不觉得害怕了。

战马小跑驮着她和大部队一起冲往目标的位置,黑乎乎混轮又有序的夜,沈云卿一下子就听明白了,她不禁万分感慨,裴玄素这人冷冰冰的,看着就让人心头发楚难以亲近,小妹却偏和那个人如此的相爱。

感慨万千,但有这样的精神信念,她感觉是好的,沈云卿深呼吸一口气,大力“嗯”了一声。

沈星说着说着,情绪也有一些激动,她一点都不想说不吉利的话,但她想,最终结局不管好不好,两人都一起努力到最后,两人都是在一起的。

哪怕最后……她也心甘情愿的。

沈星深呼吸,她用力挺直腰,握紧缰绳和手中的剑,她侧头问二姐:“二姐,你有没有不舒服?”

骑马不用跑,但也会颠簸到腰腿,她一直都惦记着沈云卿的旧患。

沈云卿不禁笑了,是有点点酸痛,但完全可以忽略,她大声说:“没事,你姐好着呢!”

上战场了,她举了举手上的剑:“我们一起努力!”

沈星也握紧拳:“嗯!”

......

厮杀声呐喊战声震耳欲聋,在战场中央的位置,岳肇黄恒庆部差不多的是最晚抵达的,察觉他们汇入战场时,战马马背上裴玄素一震染血长剑,立即往那个方向望了一眼。

距离太远了,他给沈星准备的是很不显眼的甲胄,并望不见她的身影,但贾平一挤进来,第一句就是说岳肇黄恒庆部成功抵达,夫人安然。

要说此时此刻,裴玄素唯一一丝在外的牵挂,那必属沈星无疑,他立即松了一口气。

但随后贾平又立马把沈星岳肇他们路上遇上的变故和岔子简短禀了。

短短几句,动魄惊心。

但幸好没事。有惊无险,平安抵达了。

裴玄素咬紧牙关,用力闭一下凤目,但眼下他实在顾不上这些细枝末捎了,没事就好了。隆隆的马蹄踏翻泥泞,整个玉岭北麓的丘陵一带已经沦为战场,京营两军的骑兵先头部队已经全部抵达,步兵也即将赶到汇入战场,他必须全副心神放在眼前的战场上。

裴玄素很快收敛心神,此时此刻的他,也不知道接下来战况如何会发生什么?他的神色紧绷到了一种狰狞的地步。

裴玄素扫视隆隆黢黑的战场一眼,咬了咬后槽牙,压低声音厉声:“传令!接下来,要尽可能靠近御驾。”

他必须尽可能地贴近御驾,随时应变。

......

这个时候,明太子也已经接到裴玄素那边一系列安排发生后的密报了——除了岳肇黄恒庆,还有张伯羁、章守忠和陈庆等已经明确被他知悉是裴玄素的人。

但答案基本都大同小异,张伯羁和章守忠陈庆直接就在蒋绍池的军中,明太子能动作的范围不大,加上裴玄素也早有准备,所以除了岳肇黄恒庆这边路径原因惊险之外,那边结果就是没有太大的损伤。

只不过此时此刻,明太子的心神也没有太多在裴玄素的身上了,哪怕他明知这个心腹之患不除,很可能会给接下来的发展增添很多不好的不确定因素。

但确实,此刻占据明太子心神的是另有人事。

明太子一直身处战场边缘之外,张蘅功等近卫团团守卫在守卫,明太子正立在战场后方的高岗之上,底下兵马粼粼而动,呐喊厮杀声震天,骑兵隆隆和步兵军靴连地皮山岳都颤动了起来,旌旗招展,猎猎摇动。

朱红色的旗帜之下,明太子沉沉脸色看过与裴玄素相关的密报,一把掷下了。连日部署,一连串不喘气的奔波筹谋和指挥,入夜了也未曾歇息,有些晕眩,他扶额,忽问:“有多少日子了?”

这声音沉沉的暗哑,没头没尾的,但虞清和郑安秒懂,虞清深吸一口气,轻声:“神熙三年的东宫之变是七月十二,距今,已有十一年十八天了;兰亭宫大火那年是武德二十四年,距今正好十九年零四十天。

“至于武德十八年的莫岩州浮萍案,距今已经有二十五年九个月了。

神熙三年,东宫之变,这件一提起几乎没人不知道过去,正是皇太子谋逆案,东宫血流成河,明太子失去太子之位,连残疾多年早已在宫外荣养的保父乳母都被牵扯进来刑囚杀害了。

明太子割腕,才得以保住了虞清等二十来个人。

至于兰庭宫大火,就是明太子毁容的那次。他母亲放的火,父母剧斗,门阀推波助澜,戚妃去世小九失踪,没想到火势太大,被他那好二哥利用,最后波及了他。

但当时根本没人顾得上他,他幽禁多年,是大哥留下的人手第一时间来救,才险险从火场把他救出来。

不过也是因此,无人顾得上他,才得以掩饰住他可怕的半边脸。

至于莫岩州浮萍案,是最开始时,父母翻脸的引线。

那一天,小小的他忐忑中,父慈母爱彻底撕破,开始他悲剧般的一生。

夜风呼呼,战声雷鸣,泥土腥潮和血液的味道,明太子呵呵冷笑,他三十二岁,再活不过两年。

但他觉得这辈子已经很漫长了。

很多日子,碾压过去拉出丝一样,冰冷无情,没有尽头。

感觉特别特别长。

朱红的东宫中军旗帜在高岗上猎猎而飞,明太子站在旌旗之下,他抬眼,看着眼前奔腾的兵甲和一张张偶尔闪过马背上熟悉的脸,他转目,还有高岗底下文仲寅曹任醇等凝眉交头接耳紧张看着战况和抬头望他的文臣和门阀家主,这些都是他如今麾下的人。

门阀和两仪宫倒戈来的人不就不必说了,单说秦岑等勋贵武将,此刻正为他抛头颅洒热血的人,但他们很多都是因为他那父皇而对他产生的初始感情。

多少年了,起伏浮沉,被秦钦父子司马南李如松等勋贵多年如一日的帮助辅持,明太子对他们感情并不浅。

但他实在太恨他那个父皇了!

因为秦岑他们的那些情感和忠诚的初始出自那个人,甚至如今都掺和着那个人,他极度憎恨恨不得吃肉寝皮的挂名父亲的那个人。

明太子有时候甚至恨不得像那哪吒一样,把自己的血肉都剔出来,还回它们的出处!那个面目可僧冷酷无情的男人!但恨到最后却不禁恶狠狠地厉叱,凭什么?!

所以明太子对秦岑他们,感情和倚重之下,偏偏有着让他如鲠在喉的这一个点。

而他还不能说。

因为他此刻倚仗的一个点,正是太.祖嫡子,他是太.祖皇帝明面上还活着的唯一儿子,为此得到太多的力量和忠诚。

恨秦岑他们,他恨不起来,秦岑他们已经为他付出太多太多。

既有感情又有倚重。

但心中那种如鲠在喉的情绪却无处宣泄。

所以明太子很多时候,非常孤寂而困兽般的难受。

明太子深吸一口气。

他忽想起一个人,那个少年绝艳的状元郎,肆意朗笑,称他为兄,关怀备至,无所不谈。

倒是有份感情是完全属于他自己的,还挺真挚,可惜被他亲手毁了,连人也给他毁了个一干二净,面目全非。

因为他是个阴暗地狱的厉鬼般的人,地狱业火时时刻刻焚烧他的心肺,他只能把人拖进地狱。

他根本就不配拥有这种感情啊。

明太子呵呵冷笑一停,他脑海中一掠而过那张少年绝艳面庞和今日宦官的阴柔冰冷面庞,他不禁讽刺一笑,这个笑是给自己的,自嘲的。

看得虞清郑安两个难受极了,但刚要说话,明太子讽笑一敛,他心潮起伏到了极致,眺望远方明黄王旗的位置,眉目一刹变得狰狞。

所有冷嘲自讽在这一刻蓦地消逝,明太子所有心神都回到了眼前的战场和明黄王旗之上,他情绪翻涌到了极致几乎井喷而出,鼻翼都在翕动,厉喝一声:“取我战甲来!”

明太子没有丝毫的迟疑,今夜,他怎么能在外围呢?

他必须要亲自披甲,上战场第一线!

......

随着蒋绍池和蒋无涯率京营大军抵达战场,激战很快白热化并攀升至了顶点。

蒋绍池和蒋无涯都分别抵达了太初宫和东宫的王旗帅旗之下,蒋绍池就不必多说了,明太子那边,他提前把楚淳风叫回来了。

李如松带着两个儿子亲自护着楚淳风,故跟着一同折返。

这位须发斑白的开国功勋和李家两个已届中年的李延玉李延时优秀将领儿子,紧紧跟在楚淳风左右,显然东宫勋贵这边,很多都是知道楚淳风身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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