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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跟小王爷也难逃脱追兵的搜捕,被迫加入送嫁的队伍。

一国太后,却为敌国帝后披麻戴孝,太后受不了这种委屈,宁可一死了之,然而她到底养尊处优,吃不了苦,额头刚碰上一根石柱,皮儿破了一块,就疼得不住叫唤。小王爷只得给她简单包扎,要她忍一时屈辱。

太后披着白麻服,脸色发青,嘴唇都在发颤。

岂有此理!

哪有这样侮辱人的!

这丧不丧,喜不喜,还让前朝给新朝送嫁,简直把她魏氏的颜面踩在脚底!

但无人敢吭声。

哪怕是彤辇上的新郎都是安静的,如同一潭死水。

红白喜事的送嫁仪仗绕了王城一遍,经过三朝五门,抵达祭天的绛台。绯红环顾四周,原本繁盛威仪的禁宫,此时如同万年吉地,寂静无声,偶尔听见一两声抽泣,又迅速销声匿迹,显然是惶恐无比。

绯红抚掌,“真是个好地方!”

人们快速搭建灵堂,摆上牌位,燃上红烛,然后屏气凝神退到一边,注视着这场最荒谬的婚事。

绯红侧着脸,朝着彤辇上的新郎伸出手,双眸是柔情蜜意,“好了,快下来,我们该拜天地了,别让国主跟夫人等急了。”

年轻新郎面上没有一丝新婚的喜悦,纸蝴蝶落满了他的肩头,似乱玉碎琼一般清贵,他寒声道,“宗政绯红,这样胁迫我有意思吗?即便拜了天地,祭了宗庙,我要杀你,照样杀你!你骗了我,无可饶恕!”

她没有正面回应,只是笑吟吟地说,“吉时快到了。”

众人心惊肉跳。

——误她吉时一刻,会诛九族的!

魏殊恩下了辇车,他余光扫过,太后跟小王爷赫然在场,他脊骨一僵,又缓缓接过宫人手中的柿子灯。

新人提着灯,走上绛台。

司礼清了清嗓子,身躯还有点抖,他也是头一回主持这么怪异、没有规制的婚礼。

“一拜,天地昌盛!”

两人背对灵堂,面向夜色,微微躬身。

“二拜,高堂长明!”

魏殊恩直挺挺站着,神情冷峻,笼罩着一层晦暗。根本不用绯红吩咐,一群人涌了上来,压着魏殊恩的后背,强迫他行了一礼,混杂的脚步声中,隐约听见他一声冷呵,充满了嘲讽的意味。他不心甘情愿的时候,她就这样强逼他。

与其说爱他,更不如说她享受玩弄、征伐的过程。

禽兽都比她有二两良心!

司礼擦了一把小汗,还好,还好没打起来,不然任由他巧舌如簧,也圆不了场。

“三拜,夫妻同心!”

魏殊恩双手交叠,凤眼浮动着一抹劫火,又是厌恶,又是讥讽,“夫妻同心?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绯红笑了一笑,她偏着头问,“可以洞房了吧?”

司礼愣了一下,又是为难,又是害怕,“在、在这吗?”

绯红没有被冒犯的恼怒,她愉悦道,“可以吗?人这么多,会不会吓到我的新郎?”

司礼:“……”

救命,这道题我不会答!

绯红最终被谢新桃叫走,处理一些比较棘手的事情,司礼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他连忙唤人,把新郎送回他曾经的寝宫。至于这满朝文武与宗族子弟,她没有吩咐,众人也不敢随意走动,站得双腿都软了,心中凄凉无助。

待绯红骑马归来,新郎正趴在床边吐血,宫人不知所措,本想扶起他,却被他冷漠叱喝。

“怎么,情蛊发作了?”

绯红处理事情的地方,离宫殿较远,两人断了联系,他起先五脏六腑隐隐作痛,随后出了一身冷汗,心口绞痛,喉咙涌上阵阵腥甜。绯红去扶他,同样被他一手粗暴推开,“滚……滚啊,别碰我!!!”

“好,我就走。”

她作势冷漠离去,然而下一刻他痛得抽搐,半截身体已经不由自主随着她,噗通一声,跌倒在地,双手则是死死抱住她的脚踝。

“……嗯?”

他痛苦收回手,从牙齿缝隙挤出字眼。

“滚,快滚!”

新郎的手指紧紧抠着地面,本就短的指甲劈裂开来,淌出一丝丝鲜血。另一只手捧起他的手腕,用婚服包裹着流血处,他意识模糊又割裂,那一朵朵浮绛色的柿蒂花旋转着,又狠狠扎进了他的血肉之间。

等他分辨出那是什么,他已经哭哭啼啼求她,“……不许滚!我疼!我难受!”

他是真的难受。

原来情蛊发作,是真的能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他的每一寸目光,每一处筋骨,甚至是每一滴血,都焦灼到了极致,被焚烧着,被撕扯着,好似活生生劈成了无数个自己。于是他遵循着本能,追逐着他的解药。

吉祥海云被他抓得起皱,柿蒂花合着一两缕乌丝,也飘然落下。

渥绛色的婚服凌乱交叠,又被吉玉压了裙角。

有人新婚缠绵,也有人心如死灰。

那一道雪白影子在殿外站了许久,他手掌跟腿骨鲜血淋漓,是日夜骑马磨出来的,可惜这一切都没有了意义。

他赶不上她大婚。

而她,也从未知会他。

谪仙跌跌撞撞,转头离去。

年轻男人像是一头雪狮子,软绵绵卧在绯红的腰边,他双眼含着泪水,几乎睁不开眼皮,眼尾那一粒朱砂痣,也浮着一层浅浅的泪光,艳色无边。绯红揉着他的肩膀,“还疼么?蛊虫还作弄你么?”

对方摇了摇头,额发湿漉漉的,好似披着朝露。绯红低下头,发丝拂过他的颈,毛茸茸得发痒。

他双瞳微震。

因为她说,“这便是双生子心有灵犀的情谊么?那你哥哥真舍得,为了逃走,不惜把你送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