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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盛明盏没有视觉,冰蓝色的眼眸没有焦点,却依旧漂亮。

傅凭司屏住呼吸,抬起手来,在盛明盏面前轻轻地挥了下。

下一秒,盛明盏却能准确地抓住傅凭司的手,问:“做什么?”

“你的眼睛今天看不见。”傅凭司的声音顿了下。

“虽然我看不见,但是我听得见,摸得到,感受得到。”

盛明盏松开手,下了床道:“恢复力量的过渡时期而已,不用担心。”

傅凭司跟上来:“我可以当你的眼睛。”

他牵住盛明盏的手,往楼下走去。

到了楼下,傅凭司去做早餐。

盛明盏坐在餐桌前,安静地听着厨房的动静。

开火的声音,碗勺碰撞的声音,流水的声音,以及傅凭司的声音。

盛明盏问道:“后来,你的力量有再失控过吗?”

傅凭司道:“偶尔。”

吃完早餐后,傅凭司牵着盛明盏回到顶楼房间。他知道盛明盏喜欢坐在窗前发呆,就将人带到了窗边,陪盛明盏一起坐在那里。

窗户半开,天光入坠,笼罩在盛明盏周身,犹如入世却依旧疏离的神明。

傅凭司能够感受得到现在这种记忆状态的盛明盏很厌世,厌世到了一种极点。

好半晌后,傅凭司开了口:“哥哥,我可以跟你说说话吗?”

“说什么?”盛明盏回过头来,却没有看傅凭司,似乎有些无奈,“说我们的过去吗?可我还没有想起来,你会伤心吗?”

“我没有伤心。”

傅凭司道:“说你的过去,那些我没有参与到的过去。”

“让我想一想。”

盛明盏脸上露出回忆的神色:“虽然你十八岁见到我的时候,我是一个孤家寡人。但是,在我十八岁的时候,我还是有一些朋友的。”

高中时代,长得好看、学习好、脾气又好的人通常是很受欢迎的。

盛明盏是学习委员,他的高中生活是很开心的。他和很多高三生一样,对未来充满美好的憧憬。

这一切都毁在一场天灾之中。

3217年6月,太阳坠落,世界陷入七十二个小时的永夜状态。

盛明盏道:“我的觉醒,源自于一场意外。我们回宿舍收集物资的时候,余震来临,我为了救人,被镜子碎片划伤,当天晚上发了一场高烧。”

永夜状态后,怪物随着太阳的重新升起而爬了出来。

很多老师和学生死在了怪物的口中。

学校里的幸存者逃了出去。

那时候,大家以班级为集体。

班长对他们说,一定会把他们带到安全的地方去。

这一走,就是好几个月的时间。

交通瘫痪,城市沦陷,怪物肆虐。

他们又是一群还没有全部成年的学生,路上自然会很艰难。

他们距离学校越来越远,一路上不断有人单独离开,也有人死在怪物口中。

“后来,我们班就没剩下多少人了。”

盛明盏道:“在我觉醒的初期,能力是很弱的。每用一次能力,我都会生病很长一段时间。”

最开始的时候,盛明盏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使用能力的次数多了,他才逐渐明白了过来。

傅凭司迟疑道:“身体跟不上能力的强度?”

盛明盏应声说:“对。”

因为他每次使用能力,都在消耗身体的机能,还在超越极限,所以他的身体停留在了成年的骨龄阶段,不再生长。

“要恢复,就得停止使用能力。”

但是,盛明盏怎么敢停止能力的使用。

他道:“灾变第二年,班长死了,被我亲自杀死的。”

在一次怪物围攻的过程之中,班长和大部队失散。等盛明盏再遇见班长的时候,班长已经变成了失去理智的怪物。

他没有任何犹豫,抬手杀了变成怪物的班长。

有人指责他毫不留情,说他变了,说他变得跟从前完全不一样了。

盛明盏没有回头,只是在洗手池里洗了一遍又一遍的指尖血迹。

会害怕吗?

会吧。

盛明盏早就已经记不起当时的感受了。

他从来没有回过头,记得班长最开始说过的话,带着剩下的同学,成功到达西南基地。

“无论在任何的情况下,人类都喜欢争权夺利。”盛明盏道。

早期的西南基地并不是幸存者们的避风港,是一个集权统治的利益体。

所以,他建立了执政署。

一开始,裴家在西南基地权势滔天,拦势获利,执政署借了裴家的势。

直到第一次异种攻城之后,裴家一朝势落。裴家的倒台,是盛明盏一手促成的。

裴家倒台前,最后的挣扎,就是在基地里到处宣扬“暴君”的心狠手辣、残暴不仁。

盛明盏道:“从灾变元年,到灾变五年,人类长达五年的内斗让异种变得越来越强大。”

“另外一边,是普通人人数的锐减。”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天眷者不再稀少和珍贵,珍贵的变成了没有能力的普通人。

盛明盏问:“普通人意味着什么?”

“希望?”傅凭司答道。

“在高中,我有两个室友。他们代表了人性的两个极端。”盛明盏道,“一个心善到了愚蠢,一个冷漠到了残忍。”

“前者,灾变十年,到死的时候,也只是一个普通人。”

盛明盏面无表情:“后者,成了异种之王。”

傅凭司蹙眉,轻声低喃:“异种之王?这个室友……姓裴?”

盛明盏说出那个名字:“裴南玉。”

盛明盏没有看见,这一刻傅凭司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

但是,他从傅凭司短暂的沉默之中,察觉到了什么,问道:“你见过他了?”

傅凭司应声:“我们都见过。”

盛明盏忽然笑了下,漫不经心地评价道:“他是一个很会愚弄人心的怪物。”

先是永恒国度,后是彼岸集团,上三区早就被穿成筛子了。这两个势力还混成了六大集团之一,难怪……

若是往后哪一天,他知道余下四大财阀还有从里世界来的,好像也没有那么震惊了。

“看来我的未来记忆还很精彩。”

盛明盏低声说:“但是,在过去,世界变得犹如一滩死水。”

基地的意义是守护。

很奇怪,唐幽在生前没起到的重要作用,在他死后却很快引起了巨大的变化。

最后一个普通人的死,犹如蝴蝶效应般,令世界走向了衰败。

普通人代表生存传递的希望。

正如第二次异种攻城中人们的预言,世上只剩下两群自以为正义的“怪物”。

两群怪物,越是向上进化,就越是不想繁育。

就像一方池塘,没有了活水,就会彻底死去。

此后百年,两群怪物打来打去,加速了世界的死亡。

第二次灾变来临,是世界在走向消亡。

“他们又来求我。”

那些S级执政官挨个来求他,但是都被他冷酷无情地给赶了出去。

盛明盏道:“我觉得很烦,就让世界进入了湮灭期,时间停了下来。”

世界陷入沉睡前,他只见了一个人——沉眠。

“再然后,就是有个小朋友闯进来,吵醒了我。”

盛明盏继续说:“一开始,我觉得你很聒噪,哪有那么多问题啊。然后,我又觉得你很可爱,好有求知欲。”

像游进死水的一条活泼小鱼,搅乱了枯败。

“但是……”盛明盏淡声问,“我的小鱼现在看起来很痛苦,是谁欺负你了吗?”

“没有。”傅凭司顿了下声,感觉有热气浮上脸庞,“我当年真的很聒噪吗?”

盛明盏伸出手,准确地触碰到傅凭司的脸,继而捏住他的下巴。

傅凭司对盛明盏冷淡的目光。有一瞬间,他觉得盛明盏好像看得见他此刻的神情般。

“感觉你很喜欢口是心非。”盛明盏评价说,“大家都挺爱来求我,来麻烦我,其实不缺你一个的。”

傅凭司握住盛明盏的手,开口道:“可我不想当大家中的一个,只想做独一无二。”

盛明盏看起来没什么反应,他跟傅凭司交握的双手却无端感到滚烫,烫到了心里。这几天,他经常有这样的感觉,就连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也变得炙热。他此刻只觉得自己今天失去的怎么不是触感呢。

傅凭司出声:“宝宝。”

盛明盏道:“叫我哥哥。”

傅凭司叫:“宝宝。”

盛明盏面无表情:“烦。”

傅凭司道:“宝宝别烦。”

傅凭司还想说些什么,就发现整个城堡的迷雾又重新笼罩了上来。

盛明盏将自己藏了起来,不让他找到。

傅凭司找遍整个城堡,也没有找到人。

直至他做好午餐,盛明盏才从迷雾中走出来,坐在餐桌前。

吃完午餐后,盛明盏又消失在了迷雾之中。

晚餐也是如此,等傅凭司做好晚餐后,盛明盏才出现在餐桌前。

傅凭司坐在盛明盏身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盛明盏吃完晚餐,擦完嘴,又准备离开,然后被傅凭司给抓住手腕。

傅凭司道:“宝宝,别躲我。”

盛明盏淡淡说:“叫我哥哥。”

“可以叫哥哥。”傅凭司商量出声,“但是,你不要藏起来。”

盛明盏微抬下颌:“嗯。”

傅凭司摩挲着盛明盏的手腕内侧,轻声喊道:“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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