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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窗台上的手榴弹都收起来,取出车长青的血泥桐人,托在掌心做指引,下楼沿街追赶,但追了一气之后,桐人的方向指引变得模糊,连续两次出现停顿。

这说明车长青离我越来越远了。

他被我用火德星君像砸伤,就算腿脚没断,也不可能行动自如,还能跑得这么快,要么不顾后果用了激发潜力的法子,要么就是事先预备下了交通工具。

我立刻停止步行,借了辆摩托,骑了再追。

如此一路出京城,上国道,直到天光放亮,桐人的指向才变得灵敏自如。

再继续追了一气,桐人微微跳动了下,直直指向路边。

隐约可见路边有一家大车店。

店前路边停了好些拉得满满腾腾的大货车。

我把摩托停在路边,换上王正样貌打扮,重新跨摩托上路,直抵大车店前停稳,将喷子用换下来的道袍一卷,挟在胁下,便推门进店。

混合了油烟、酒精、汗臭和其他一些说不清道不明味道的热气扑面而来。

十几张桌都坐得满满腾腾,都是满身疲倦的大车司机。

端搪瓷缸子,夹粗劣烟卷,一口菜一口酒一口烟。

唯有靠窗的角落一张桌,独自坐了一人,穿着件肮脏的棉大衣,闷头不语,只低头喝酒吃菜,老长的油腻头发打着绺垂下来,挡住了半边面孔。

我径直来到那张桌前,将肋下挟着的喷子扔到桌上,毫不客气地坐下,拿过只剩一半的酒瓶子,仰脖子一口灌了个干净。

沉重的喷子砸在桌子上,发出咣当一声大响。

旁边两张桌的大车司机本来正一边吃喝抽烟一边说笑,听到这一声响,脸色就都变得不自在起来。

这年头开大车走南闯北的,无不见多识广,荣千噶拦个个都要识,不然的话,不光货车保不住,自家小命也难保。

他们立刻不说笑了,草草把杯中酒喝尽,便起身叫老板结账。

倒是桌对面裹着大衣那人纹丝未动,依旧慢吞吞地喝着他的酒。

大车店老店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光头大肚子,脖子手腕都露着青黑的纹身,笑眯眯地过来给两桌人算账后,还主动给抹了零头,又每人塞了包烟过去。

其中一个大车司机接烟的时候,便朝他打了个眼色,朝我们这桌努了努嘴。

大车店老板瞄了桌上包着的喷子一眼,眼角微微抽了一下,不动声色地把那两桌客人送走,这才转过来,站到桌边,客客气气地道:“两位老相客,抿火山讲料子,哪能干撮皮子,小弟送两道硬实菜上来,给两位垫垫,酒也有好的,正经五粮春,两位也尝尝?出门在外和气生财,纵有千般不痛快,这热乎劲一下肚,也能解了三分三……”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大车店老板赶紧住嘴。

我掏出手机接听。

六指的声音响了起来,“我回来了。”

我说:“好,往家去吧,还是那么走,建国的角色这回你来做。”

六指应了一声“好”,干脆利索地挂了电话。

一直低头喝酒的那人慢慢抬起头,露出车长青的面孔,拨拉了一下挡脸的长发,咧嘴一笑,道:“桐人引路?你取了我受伤后留的血?”

我说:“那血里掺了东西吧。”

车长青道:“被你识破了,要不然你也不可能跟得上我。”

我说:“我也看错你了。原以为你会在京城跟我死拼到底,可没想到你装伤就算了,还给自己准备逃跑工具。”

车长青呲牙一笑,端起酒杯,挟着筷子敲了敲面前的菜盘子,道:“也整两口?”

大车店老板赶忙插话道:“对,对,整两口,我给两位老相客加菜,新烀的肘子肉,老香了。”

他已经感受到了压力,腰背越来越弯,额头上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我说:“开这种大车店虽然赚的是半个江湖饭口,可终究也算是洗脚上岸了,瞧你刚才的应付,是正经作生意,不是黑窖子,那就不要再扯春典,卷进江湖是非。”

大车店老板陪笑道:“老相客,咳,老哥说得对,是兄弟莽撞了,我给两位老哥上菜去。”

我拍了拍桌上的喷子,道:“不急,既然你亮了典,不是空子,就给你个交待,省得过后老雷来问起来,你说不清楚这场戏的来路。”

大车店老板赶忙一弯腰,道:“请老相客亮个船底。”

我说:“兄弟虎头正,关外来的。”

大车店老板脸当时就白了,脱口道:“关东黑王!”

王正当年开武差事吃大横,当街持枪炸押款车,轰动全国,但凡在江湖上混的,没有不知道的,虽然过了这么多年一直没公开露面,却因为通缉一直挂着,名声更盛。

我说:“老合客气,一点浮名,这么多年了,不敢亮帆子,早就丢得干净。这次借宝地跟老伙计讲讲道理,先跟老合这里赔个不是,多多担带。过后老雷来问,老合照实里讲就是。”

说完一抖袖子,掉出叠美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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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车店老板忙道:“黑王客气了,可不敢收您这宝货。选我这讲道理,是小店的荣光,二位尽管讲着,我去端肘子过来。”

我说:“我给出去的东西,从来不往回收。”

大车店老板二话不说,立刻拿起那叠美元,往兜里一揣,转身就往后厨走,一边走一边中气实足地大喊道:“瞎眼儿,切个肘子!”

只是走动间,微抖的双腿出卖了他的真实情绪。

车长青嗤笑了一声,道:“瞧不出你还是个心善的。”

我说:“你信吗?”

车长青道:“怎么夸你一句,你还当真了?”

我说:“我的话,你也一定要当真才行。”

车长青道:“好啊,那你是哪个?这回我一定好好记牢了,不敢再忘记。”

我说:“我现在是关东黑王,天字一号通缉在身的王正。”

车长青眯起眼睛打量了我两眼,道:“你要用这个名字把警方的注意力引过来。嘿,没用,师尊神通广大,你敢跟过来,一定会死在他手上。引来再多的警察也保不住你。”

我说:“你不一定有机会见到燃灯。不过不要紧,我可以代你去见他。”

车长青道:“你不在京城盯着天罗,却跑来追我,就是为了见师尊?”

我说:“是。留在内地的三大九元真人,我已经见过两个,这最后一个总归也要见一见。”

车长青眉头一挑,牙痛般倒吸了口冷气,发出嘶的一声细响,道:“玄相,是你杀的!”

我说:“对,玄相是我杀的。我破了她的法术,打碎了她阴神的脑袋。放心,就算你不能见到燃灯交待这个任务,我也可以帮你告诉他。”

车长青道:“只带着我的脸皮去,可骗不过师尊。”

我笑了笑,说:“我不骗他。”

车长青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你这样的人物,不可能没有名声。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好好说话了,你到底是谁?要是我输了,让我做个明白鬼。要是你输了,也不至于死得没声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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