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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十二斋,每斋都有个当家花旦,其中最出名的当属九月斋的弄月,她号称“洛阳第一美”,不仅容貌超群,舞姿撩人,还生得一副金嗓子,闻说连当今圣上都是她的歌迷粉丝。

一个几乎完美的女人,今生注定是坎坷的,何况还卖身在了风尘。

九月斋夜夜高朋满座,票价也会跟着水涨船高,有时甚至花上百两,都不一定能买得到入场券,即便是有幸能进去,绝大多数人也都只能站在后排观望。

前排雅座只有三十席,只有贵人中的贵人才有资格落座。

如此一来,宋澈手中的紫金令便体现出了价值,他只将令牌出示,便有专门的侍女为他安排雅座,还是最中间,最靠近歌台的那一方。

大梁王朝的官箴律例,禁止官员宿娼招妓,喝喝酒、听听曲是允许,但谁又能保证起了酒兴,管得住下自己半身?

因此赴红楼买醉者,大多是些富贾名流,达官贵人极少会在风月场所里抛头露面。

一般稍有权势的官员,都会以纳妾的方式在家里养私妓,通俗而言便是“开小灶”。

时才入夜,客人还未来齐,九月斋里的雅座只有三两伙人,空余的也没人敢坐,应该是有人预订了。

入雅座的,通常三五人一起,宋澈这副生面孔,竟独占了一席,还是大看舞台的主宾位,多多少少招惹了些眼神。

“公子可有中意的倌人,我去唤她来陪陪您。”小侍女耳旁亲切问候。

宋澈轻吐名字:“曹琳。”

“琳姐啊?这……”小侍女有些迟疑。

宋澈微微皱眉,“怎么,她这几日不方便?”

小侍女摇摇头,“琳姐她一直都在的,只是……只是她今夜被人订下了,要不公子您换个倌人吧?”

又不是私妓,谈何包养一说,无非价高者得罢,宋澈取出一锭足称的元宝放上桌:“我出双倍的价格,你将她叫来。”

小侍女面露难色,“若是其他人,倒也罢了,可包下琳姐的是贾公子,他向来是说一不二的……您该知道,京城里姓‘贾’的,那都不是一般人。”

管他姓真还是姓贾,只要不姓赵,那都是一般人。

“将她带来,出了什么事,我自行承担。”宋澈拾起桌上的银子,亲手塞进了小婢女手中,态度不容拒绝。

小侍女轻叹了声,“公子稍后。”便退了下去。

宋澈饶有兴趣品着茶。

曹琳……说起来他还从未见过这个女人,应该长得不算丑,否则也不会充来当倌人陪酒。

“公子,琳姐来了。”

小侍女领来个蓝衣女子,见她双十年华,脸色无修饰的苍白,双目涣散,眼窝深陷,一副气血不足的病态模样,然即使如此,也难以掩盖她俏丽姿色。若非长期精神折磨,她还能再美上几分。

炎炎夏季,她却围着一根围脖,这点倒是与众不同。

“公子。”曹琳颔首行礼,声音软绵绵。

宋澈拍了拍身旁雅座:“坐。”

曹琳落座,不敢抬头。

“怎么?是我长得很丑,还是凶神恶煞,你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宋澈笑问。

曹琳将头埋得更低了,“不是……”

宋澈手扶美人尖,将她的脑袋轻轻抬起,含泪晃动的眼眸,楚楚可怜的姿态,实在惹人怜爱。

宋澈又顺其下巴,手滑至玉颈,拨开了她的围脖。

“公子不要……”她急忙闪躲,瑟缩在雅座角落。

“茶。”宋澈轻唤。

曹琳又挪了回来,捧起茶杯,递至宋澈嘴边,“公子请饮……”

宋澈只道:“凉了。”

曹琳添了半杯热茶,再次递到宋澈嘴边,即使双手并用,也难以压制住颤抖,“公子……请饮。”

满院侍女与宾客,目光皆聚于雅座,都认为他会是个纨绔。

宋澈接过了茶杯,边饮边问:“你脖颈上的勒痕,是他人所致,还是自己所为?”

曹琳下意识扪住了围脖,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宋澈又道:“若是他人所致,我帮你教训他一顿;若是你自己所为,我带你离开这儿。”

曹琳猛地抬头,刚闪烁的眼眸,很快又恢复了黯淡,“公子勿要拿奴家打趣了……”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做‘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那些自杀未遂者,往往都是命不该绝,更说明你要转运了。”

宋澈饮尽杯中茶,取出一只白玉钗,为曹琳插在了发髻上。

“奴家万万不敢收授公子大礼!”

曹琳欲拒,宋澈却摁住了她伤痕累累的手,手背上有抓挠,手指甲有破损,连手腕也有割痕。

宋澈轻声道:“你爹若是知道,你这么折磨自己,会死不瞑目的。”

曹琳再次一怔,呆呆望着宋澈。

为人戴好玉钗,宋澈才从袖中取出瓷罐,塞进曹琳手中:“你爹就在里头,整整两千里路。”

曹琳捧着骨灰坛,颤抖着身体,急促着呼吸,蓄积着泪水。

“你先别急着哭,咱们换个清净点的地方详谈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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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澈起身牵着曹琳,在众目睽睽下向院外走去。

刚到门口,侍女便横身来阻拦:“公子,红楼严令客人私自带走倌人。”

宋澈一挑眉毛,“那给我们开间大床房?”

侍女加重语气:“更不能宿妓的!”

“真是麻烦。”宋澈取出紫金令牌,“那我带她到别的斋院,看别的歌妓跳舞总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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