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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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后的旬日岭,到处白雪皑皑,银装素裹。
矮小的灌木积着雪,一头银白小狼从灌木里钻出,叼着只麻雀,在雪上疾跑。
它长得很圆润,耳朵尖尖,眼睛暗红,鼻子漆黑湿润,四爪胖乎乎,有着乌黑肉垫,因还是个幼崽,浑身都是银白软毛,跑起来,像个糯米团子。
谢琅坐在树上,拿着半月剑,面无表情看着疾跑的小狼。
小狼没跑几步就跌倒在雪里,它从雪里爬起,抖去身上的雪,叼起麻雀,继续往前跑,跑到一处斜坡,小狼趴在雪地上,顺着斜坡滑了下去。
山坡下有座小木屋,小狼来到木屋前,发现木屋门关着的,于是径直绕到木屋左侧。
它老是喜欢跑外面玩,但门太重,它太小了,顶不开,父亲思虑几天,在木屋左侧,也就是厨房外间,放桌子的地方,砸了个小洞,方便它进出。
秋天的时候,栽种的稻谷收割了,木屋左侧往外搭了个棚子,稻草顺着墙,放在棚子内,刚好掩去了小洞。
小狼是小洞的常客,知道小洞的位置,用爪子刨开雪,拱开堆积在墙边的稻草,小狼很顺利地找到小洞。
他叼着麻雀,顺着小洞钻进厨房外间。
家里静悄悄,小狼穿过桌子,放下被它咬死的麻雀,正欲喊母亲父亲,嗅到浓郁的血液味。
小狼顺着血腥味来到厨房内间。
母亲竟变回了原型,它倒在地上,脖子被割出一条血口,银白的毛上全是鲜红的血。
它剧烈喘息着,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呻吟,眼神绝望、惊恐、彷徨、愤怒。
小狼呆住,它呆了会,急切而慌张地跑向母亲。
银白大狼一尾巴把它扫进灶台下的燃烧洞内,秸秆烧过后的灰全扑到小狼身上。
小狼陷进灰里,它正要咳嗽,却被母亲恶狠狠瞪了一眼,前爪捂住嘴,咽下咳嗽声,它猛地把自己埋进灰里,耳朵怂成飞机耳,不敢动一下。
厨房门口传来父亲和其他人的对话。
“狼崽子还没回来?”
父亲说:“算着时间应该回来了。”
“怕是知道家里出事,躲起来了。”
“这破地方又冷又大,妖物成群,可一点都不好找那狼崽子。”
“找棵高树,把这狼挂起来,不信那狼崽子不出来。”
父亲道:“挂着吧。”
小狼愣愣地看着前方,以为听错了,它想探出脑袋,看看说话之人是不是父亲。
谢青羽露出森然獠牙,龇它。
小狼怂成一团,趴回燃烧洞内。
父亲和三个青年从客厅来到厨房,其中一个青年拽起谢青羽,把谢青羽拖了出去。谢青羽被拖出后,其余两个青年和父亲朝屋里丢了把火,也随之走了出去。
大火蔓延,时间仿佛凝滞,小狼大脑一片空白,它吓懵了,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眼看火烧到自己毛,小狼才反应过来,它滚灭身上的火,钻出燃烧洞,顺着小木屋左侧小洞,从燃起熊熊大火的小木屋里逃出,顺着地上滴落的血液,去追母亲。
遥遥看见母亲脖子被铁钩刺穿,挂在一颗高高的松树上,四肢无力地向下垂着,暗红血液顺着银白的毛往下流。
小狼停下脚步,眼泪从眼眶滚出,它加快朝母亲跑去的脚步。
母亲看到它身影,朝它龇牙咧嘴。
“狼崽子在那里?!”
父亲几人注意到母亲的举动,当即意识到小狼的位置。
母亲表情更加狰狞。
小狼看了看挂在松树上的母亲,往后退了几步,摔了个四脚朝天。它立马爬起来,咬着牙,忍着眼泪,扭头就跑。
它还太小了,跑起来跌跌撞撞,根本跑不赢追来的人,生死关头,小狼改变方向,往雪妖的洞内跑去。它以前路过这里,发现里面有只雪妖。
雪妖酷似白熊,正趴在洞内休息,小狼冲进洞内,逮到雪妖短短的尾巴,狠狠咬了一口。
雪妖吃痛,它睁开眼睛,站起身,暴怒如雷,一脚踩向小狼。
小狼差点被踩扁,连滚带爬地扑向追他的父亲,带着哭腔,软乎乎喊:“父亲、伯伯们,我把它引出来了,你们不是要它皮吗,快攻击它。”
雪妖闻言,表情阴森,它抬头看向父亲和几个青年。
雪妖已能化成人形,绝非普通妖物,父亲和三个青年忌惮无比,当即停下脚步,呵斥小狼。
“胡说八道!”
小狼变成四五岁模样的小孩,身穿雪色衣服,与他口中的父亲眉眼特别像,脸颊带着婴儿肥,他抱着父亲的大腿,抽抽噎噎,十分惶恐道:
“父亲,你快杀它,它要扑过来了。”
雪妖听到这里,双脚往雪地一击,地面顿时升起无数冰柱,刺向父亲和三个青年,它冷笑道:“尔等蝼蚁想找死!”
左脸被尖锐的冰柱刺伤,小狼顾不得哭,连忙变回原型,跌跌撞撞想跑。
三个青年中最高瘦的青年见状,一手扯住它尾巴,一手拿起剑,想刺死它。
小狼扭过头,瞄准青年的手腕,露出尖尖的犬牙,咬去青年一块肉。
青年五官扭曲,发出闷哼,将它甩了出去。
雪很厚,小狼砸在地上,并未受伤,它恶狠狠地吐出嘴里的人肉,爬了起来,顶着漫天冰柱往外跑。
那青年见此,立刻运剑想刺它。
小狼立刻掉头跑到雪妖身旁,青年冷笑一声,他收回剑,身影快如闪电,来到小狼面前,一剑劈向小狼,小狼竟从地上蹦起,踩着他剑,往雪妖身上一蹬,致使剑风,割掉雪妖一撮毛。
雪妖见小狼跑,本有些疑惑自己是不是被当枪使了,见毛被剑风割了,勃然大怒,疯狂攻击父亲和三个青年。
小狼借着这个机会,滚到一旁。
它脚掌因蹬剑,被剑刃割破了,忍痛爬起,小狼抬头看向被雪妖疯狂攻击的父亲。
父亲被雪妖攻击的连连后退,小狼有些担心父亲,但这担心很快熄灭。
它想到父亲和其他人把母亲重伤,挂树上,忍不住咒骂他去死。
咒骂了两句,小狼憋着眼泪,跌跌撞撞往挂着母亲的松树跑去。
母亲已奄奄一息,见它跑了回来,却连凶它的力气都没有了。
小狼围着树转圈,又是用头撞树,又是用自己那微薄的灵力和妖力拽铁钩子,可就是无法救下母亲。
它急得憋不住眼泪,嗷嗷大哭。
“母亲。”
“母亲!”
“谢青羽!”
父亲摆脱雪妖,追了上来。
谢青羽疲倦得看着在树下嗷嗷哭的小狼,张了张口,可被割破的喉咙说不出一句话,只得用眼神示意小狼跑,跑得越远越好。
小狼知道谢青羽的意思,强忍住眼泪,它看了看追来的父亲,无法,只得朝旬日岭深处跑去。
不知跑了多远,它忽然听到一声爆炸声,它不敢回头,只能继续往旬日岭深处跑去,很快精疲力尽,一脚踩空,从斜坡滚了下去。
雪很厚,小狼卷着雪,从斜坡滚到荆棘丛里,晕了过去。
等它醒来,天已经黑了。
柔软绒毛不再漂亮,被雪水打湿后,灰扑扑的粘连在一起,小刺扎入受伤的脚掌。
小狼挣扎着从荆棘丛里爬出来,变回人形,清理掉小刺,找了个地方躲起来。
饿了就咬草咬雀,渴了就啃雪,躲了两天,它精神有点恍惚。
它躲不下去了,又累又饿又冷,身上还有伤,它怀揣着这一切都是噩梦,只要回到小木屋,舒适快乐的日子就回来了的妄想,一瘸一拐,小心翼翼跑回小木屋。
小木屋化为一片灰烬。
它来到松树前。
母亲死了,尸体悬在高高的松树上,未曾放下。
小狼没能力把母亲尸体弄下来,它怕被父亲几人看见,刨了个雪洞,把自己缩成一团,趴在洞里,小声地哭。
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一向和善的父亲连同其他人,忽然要杀它和母亲。
它只知道,一切都是父亲的错。
而它太弱小了,太无能了,没有办法帮母亲,就连母亲尸体都弄不下来。
谢琅坐在树上,平静地看着趴在雪洞里,小声哭泣的小狼,看了许久,他抬头看向母亲的尸体。
天空灰蒙蒙,尸体已经硬了,直直吊在松树上,与葱郁松树形成鲜明对比。
鲜红血液凝成冰,贴在银白毛发上,像浆果炸开时的汁水。
谢琅知道,到了春天,天气暖和时,母亲的尸体引来无数食尸鸟,就会从树上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