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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的阿谢尔也不由失笑,摇摇头,目光注视着叶沐,话却是在对亚伦说:“她什么都想到了,我想,您大概是劝不住她了。”

亚伦轻轻啧声。这一点他本身也想到了,只是出于私心,他并不想叶沐这样冒险,因此没有主动提及。

在这种推断里,参战的士兵不能使用可可制品克服负面情绪,那就需要像亚伦他们一样无畏。可是能像圣光辉骑士团成员那样无畏的人注定是极少数,绝大多数人都是平凡的,而平凡者注定拥有平凡的情绪。

这就意味着他们遇到恶龙会畏惧、面对可能发生的牺牲会怨天尤人,除非……

除非他们有值得守护的东西。

这样当自己所珍视的东西面临毁坏,英勇无畏的情绪就会战胜本能的畏惧,因此导致的牺牲也将变得神圣。

想达成这一点,寄希望于叶沐与赫尔波之外的任何一个领主,都是做梦!

那些领地上,士兵们本身都过得没有多好,很多人甚至是被迫从军的,军中的霸凌比比皆是。平民就的生活就更暗无天日了——而士兵们的家庭成员,往往正是这“平民”的一部分。

想想看,如果一个人参了军,不论是主动的还是被迫的,本就会与家人聚少离多。然后难得回一趟家,发现祖父母因为交不上税被打死了、父母重病缠身、弟弟妹妹在贵族的威逼利诱下卖身成了奴隶,再过分一点的,或许连房子都已被拆毁,一家人过得流离失所……

这种情况下要他们英勇无畏地为领主卖命、心甘情愿地抗击恶龙?

人可以有梦想,但不能胡思乱想啊!

至于赫尔波,虽然叶沐出于严谨提到了他,但如果真要考虑这个问题,赫尔波是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

因为赫尔波这个人吧……

怎么说呢,他和叶沐一样抱有美好的志向,但在行事风格上他其实更接近以撒。或者说,他和以撒一样充满“理想主义”。

他似乎梦想当一个被领民们交口称赞的“仁君”,因此从最初拥有领地开始,他就在逐步解散军队,让将士们解甲归田。和他的这种操作相比,一直追求和平发展的叶沐都算穷兵黩武的了。

搭配上他效仿叶沐推行的种种仁政、福利,大多数将士当然都对解甲归田这事没什么意见——本来嘛,如果有条件岁月静好,谁又想冲锋陷阵呢?

可叶沐在想:哥,你这全员都岁月静好去了,等需要有人冲锋陷阵的时候,你咋办呢?!

因此让赫尔波加入这场战斗基本不可能。他的那点兵力……叶沐邀请他加入都觉得自己在强人所难。

当赫尔波被排除在外,再想这个事——叶沐:嘿嘿,原来真的只有我能干啊!

叶沐平静地告诉亚伦:“面对不能逃避的责任,我情愿尽快完成。”

“好吧,领主大人。”亚伦终是舒气,见叶沐想得明白又态度坚定,他不再有其他顾虑,只说,“我和以撒、阿谢尔会去跟维克斯将军面谈一下……”

阿谢尔会意地点头,却听叶沐道:“让他来这里吧。”

三人都是一愣,紧随而至的是如出一辙的不可置信,阿谢尔惊道:“什么?!”

“计划是他出的、决定是我做的,将士们即将为此殊死一搏。”叶沐沉息,“我想,哪怕只是出于尊敬,我也应该当面和他商谈这件事。”

“……”阿谢尔窒息,他一时不能、也不敢设想这会引发怎样的后果,僵硬地看向以撒,寄希望于他能劝一劝叶沐。

以撒沉吟了一下:“也好。我与维克斯将军打过几次交道,在我看来他是可以信任的。”

阿谢尔没办法了,滞了滞,只好妥协:“那我……等天亮之后就请维克斯将军过来。”

“好。”叶沐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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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小时后,当维克斯将军起床的时候,达蒙公爵也正走进王城郊外的宅院,与塞德安亲王共进早餐。

这样的待遇对大多数贵族而言都称得上是一种“殊荣”,即便是拥有公爵爵位的达蒙也一样。因此坐下来用餐的最初,达蒙很有一种诚惶诚恐、受宠若惊的感觉,他看着这位高高在上的亲王殿下,心里激动得不能自已,但因塞德安亲王在很长一段时间都保持着沉默,倒让他也不敢贸然开口了。

这种沉默最终持续到了早餐结束,塞德安亲王放下餐具,优雅地用餐巾擦了擦嘴,终于开口:“老实说。”

尚未吃完早餐的达蒙公爵连忙也将餐具放下,洗耳恭听。

塞德安亲王道:“我并不在乎你们之间的矛盾——你知道我的,我从来不在乎权力,否则也不会被西尔维娅压制这么多年。”

达蒙公爵心里戏谑地想:那明明是因为您斗不过西尔维娅吧!

倘若真的不在乎,也就不存在什么“压制”了。

但他还是陪着笑附和道:“当然,殿下,这我完全明白。”

塞德安亲王长声叹息:“可我不能不在意我的儿子。瓦伦丁,那是我的第一个孩子,虽然是私生子,但他为我带来了很多幸福和快乐。听到他惨死的消息,我几天几夜都没睡着,尤其是……尤其是那些细节……”

塞德安亲王说到此处,眼眶一红,声音哽咽了起来。

比起方才的开场白,这番陈词倒是情真意切多了。他想起自己初为人父的喜悦,至今不敢相信瓦伦丁真的已经离开人间,而且是惨死在一片陌生的领地上。

在最初听闻这个消息时,他的第一反应是要将瓦伦丁的棺椁接回来,倘若这一点能够办到,他愿意给那位领主高额的报酬,可达蒙公爵派来报信的人却告诉他,别说棺椁了,瓦伦丁连尸体都没能留下!

塞德安亲王当时险些晕厥过去,不过他对达蒙公爵与那位领主之间的纷争有所耳闻,因此没有轻信达蒙公爵的话,而是派人前往那片领地上多方打听……最终印证了这个消息的真实性。

所以前几天,塞德安亲王不顾一切地站在了达蒙公爵这一边,哪怕对面是西尔维娅女亲王,他也没有退缩。

达蒙公爵也不免唏嘘:“殿下节哀!我完全理解您的伤痛,如果我的儿子这样死去……我也绝不会原谅凶手的。所以,您看,那个领主就是个魔鬼,如果我们坐视不理,下一个‘瓦伦丁’可能就是我、甚至是您本人了。”

“我决不允许那种事发生,绝不允许!”塞德安亲王呢喃自语。

达蒙公爵适时道:“那么,我们就要统一战线了。”

塞德安亲王红着双眼问:“你有什么打算?”

“很简单,殿下。”达蒙公爵道,“在这件事上,我们不能再烦国王陛下了,但也决不能再任由西尔维娅呼风唤雨。我们要让他被所有人口诛笔伐,如果有可能,最好再争取到几位继承人为我们说话。总之,这个人必须从领主的位子上滚下来!必须!”

“哈哈,达蒙,我感受到你的愤怒了。”塞德安亲王苦笑,“但话说回来,其实我不太明白……你为什么采用了这样‘温和’的手段呢?在我看来,你如果派兵攻打那片领地,恐怕没有任何难度吧?”

这话顿时令达蒙公爵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塞德安亲王看到他这样的神情,不由感到奇怪,达蒙公爵深思熟虑之后,将自己逐步做出的那番推测告诉了他。

这番推测有理有据,听得塞德安亲王心惊胆寒。

达蒙公爵最后总结道:“总之……不论国王陛下素日有多么‘温和’,如果那位领主真的是他的子女,我想我们还是不要来硬的,您看呢?”

“当然……”塞德安怔怔点头,一时很难消化这个惊天消息。

“所以,把他拉下领主的位子就是最好的结果了。既能解决隐患,又足够体面。”达蒙公爵缓了口气,“这也是为什么我最初要联合了那么多贵族一起写信——如果国王陛下愿意主动撤销他的爵位,那当然是最好的。但他既然坐视不理,我们就最好不要继续烦他了,让这个混蛋主动退下爵位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你说呢?”

在达蒙公爵看来,国王护着子女是难免的,但这个领主显然是个年轻人,心理承受能力有限,无法支撑太久!

“你说得对……”塞德安亲王对此深以为然。

身为父亲的他,在这一刻又想到了瓦伦丁。

不仅如此,他还对同样在当父亲的国王陛下有一点点共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