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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的,谢谢小玉!”林琅意眉开眼笑地接过,电话那头大厨还在问要几个菜。

“少做几个好了,谢谢您。”林琅意脑海里已经有了剧本,严谨道,“您不用做得太好,生一点或者焦一点都行,或者盐多放点,难吃点没事!”

*

林琅意到二院的时候已经一点左右了,她左右手各是一个大保温袋,乘坐电梯上了住院部。

边述的病房门没有完全关上,而是虚掩着,仿佛在等一个随时会推门而入的客人。

林琅意双手大包小包,用脚尖一顶门,直接进去。

她见边述端正坐在床上,手里还翻开着一本词典厚的英文原著,心无旁骛地阅读着。

窗帘完全打开,光线明亮,光把他略有些苍白的脸析出光影,侧脸的骨相利落分明,沉浸在工作中的样子非常动人。

林琅意安静了一秒,他合上书,朝着她望过来,脸上露出微笑。

“你来了。”

“嗯,有点事,所以来晚了,你饿了吧。”

边述摇摇头:“没事,我以前在国外吃饭也晚,你忘了做实验的时候就是这样没日没夜的吗?”

他弯唇:“一忙起来就没什么时间观念的,所以也不会觉得饿,已经习惯了,你让我早点吃,我还没胃口呢。”

林琅意转头扫视一圈:“诶,那护工阿姨呢?”

他的面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轻微地撇了下头,持着平日里的口吻说:“她……哦,是我看她辛苦,让她中午去休息一下,反正我这里暂时也没什么事。”

林琅意了然,她将两个保温袋都放在床头柜,解释:“因为来不及去鸡毛店了,所以我在食堂里让厨师带着我做了点。”

边述帮着整理床头其他物品的动作一顿,握在手里的杯子的水面微微荡开一层涟漪,渐渐隐于水中。

“你自己做的。”他似乎一时间恍惚了片刻,讷讷地复述了一遍。

林琅意脸不红心不跳:“嗯。”

他默然兀坐,像是被定在了原地,等林琅意将病床上的小桌板升起来,他才如大梦初醒一般赶紧来帮忙。

他看着有些心不在焉,动作太大,不小心将一旁的书籍撞落,连着手背的输液管晃动起来。

“诶诶诶,你别动!”林琅意想也没想按住他的手臂,“等下脱针了。”

边述反应很大地颤了下手臂,抬起头像是半截痴愣的木头一样看着她。

林琅意将盒饭一样样摆在小桌板上,满意地看着这一桌色香味都不太俱全的菜,拆了副筷子递给他:“吃吧,先说好,我手艺是真不行,不下厨的。”

“我知道。”他抿了下唇,像是陷入了某种美好的回忆,“以前你们班级里租短租房自己开灶做集体活动,你把我叫去做饭。”

他边说边弯起唇角,明明是被她当救星去打下手,却无比开心:“那时候你有没有听你们班的组织委员说的那句话?”

林琅意正在欣喜边述全自动开启了追忆往事环节,不用她起承转合,配合道:“说什么了?”

边述略有些难为情,声音低下去:“说见过男女朋友陪着去对方的专业课上课的,第一次见来下厨的。”

“那怎么了!你炒的那几个菜不都被一扫光,况且荤菜、大菜都是你主厨啊。”林琅意虽然不记得那些细节了,但是边述七八岁就踩在板凳上做全家的饭菜的战绩她却是记得的,所以也记得他那一手好厨艺。

边述彻底移开眼,原本无血色的脸上居然很淡地浮起一层薄红,低声说:“你那时候,不是这么跟组织委员说的。”

啊?她说什么了?

边述背着她撇过脸,并没有看到林琅意茫然的表情,低声问:“你还记得当时你是怎么说的吗?”

不是!猴年马月了,她那哪能记得啊!她这是人脑,不是电脑。

林琅意原本放松交叠的双腿紧张地收拢并好,像是课堂上突然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一般抽紧了皮。

她确实想要追忆往事,但那是为了提醒一下边述他俩的感情非同寻常。

不是来这里被抽问抽答的啊!

林琅意冷汗直冒,心说她连当时两人在一起的纪念日都忘得差不多了,这还能记得某一年某一月某一天烧的一顿饭途中说了什么,除非那天是她把自己铁锅炖了那才会有印象。

“这……反正我是反驳了他。”林琅意开始打太极。

“你说的是,你以后结婚的另一半肯定要精通厨艺。”他声音有多低露在纱布外的半只耳朵就有多红,“说男人要是厨房都摆不平还能成什么事。”

听起来很像是她会说的话。

林琅意拍手:“对对对,我是这么说的。”

边述手里捏着筷子,眼神落在这一碗碗菜上,忽然问:“你的未婚夫,会做饭吗?”

林琅意又被这一招图穷匕见给吓得一激灵,原本是想说程砚靳手艺比不过边述,拍拍马屁:“他根本不会——”

“是吗,”边述脸上的笑容渐渐退去,“所以你才会开始练习做菜了吗?”

啊??

她傻眼,正想挽救一下拍到马蹄上的马屁,边述耳际的红渐渐退去,面上的表情像是不甘又像是伤心欲绝。

他说:“所以,其实那些条条框框都是为不爱的人设立的,真的遇到了喜欢的人,所有先前制定好的条件都可以为他让步,是不是?”

林琅意满头大汗,有一种情景短剧中明明自己回答得也没什么问题可就是处处踩在死穴里的茫然无措。

她赶紧从源头刹住:“你乱想些什么?我平时根本不下厨,都是点外卖,这顿是我特意为你做的,所以才看相不好。”

“如果我天天洗手作羹汤,至于做成这样吗?”

边述动了动唇,拿着筷子的手隐隐有些颤,他扭过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忽然就冲她露出了一个悲伤又欢喜的矛盾的笑。

他开始吃饭,将那些林琅意特意“失手”的菜一口口夹到碗里,咀嚼,咽下。

林琅意也捧着一只碗,时不时往他那里飘去一眼,看到边述肃着一张沉稳的脸,像是失去了味觉一样将不停地进食。

“呃……你要是吃饱了的话……”她想起自己跟巫婆制药一样恶毒的调味料撒放过程,心有戚戚地试图阻拦。

边述将原楚聿做的那几份菜移到她面前:“这几个挺不错,会比较符合你的口味,你吃这个。”

说完,他筷子一转,继续夹那些并不好吃的菜。

林琅意的良心被触动,拦住他,强硬地端起原楚聿做的菜拨到他碗里:“你也吃这个。”

正在投喂的当口,病房门忽然被敲响,边述以为是护工回来了,刚提声喊了一句:“请进。”

“进”字的尾调还没收住,门打开,边述忽然就止住了所有的声音。

“怎么了?吃啊,你多吃点。”林琅意还在热情地端起原楚聿做的菜给边述夹菜,一扭头,发现门口居然站着的赫然是本尊。

原楚聿一手拿着一份文件,另一只手缓慢地从门把手上收回来,浅浅地插入裤兜,长身玉立,就这样呷了半分疏离和隐约的凉意望着面前共进午餐的两人。

林琅意手上还举着他的爱心便当借花献佛,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宕机。

原楚聿自然也看到了,他的视线在那一桌子的菜上停了一秒,转到她手上自己的心意,最后慢慢转上来定在她脸上,露出了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林琅意顿了顿,硬着头皮:“原总,您怎么来了?”

“林总。”他也跟着咬字,笑意微扬,“我先去了您办公室,听小玉说您百忙之中还不忘抽空来了医院,所以过来送文件。”

他扬了扬手:“之前说好的二期商业贷款。”

这可是大事!

林琅意精神一振,当即将碗筷都放下,站起来就往门口迎接:“哎呀,谢谢原总,还亲自送过来,但也是,这是大事,确实需要上心。”

他一直站在门口没有往里走一步,林琅意没拉他进门,跟眼前只有胡萝卜没活的拉磨的驴一样先直奔主题去接他手里的文件。

谁知道身后边述忽然咳嗽了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呛到了。

林琅意下意识扭回头去查看,可那条手臂已经朝着原楚聿伸出去了,因为错开了眼神,所以第一下居然捞了个空。

边述捂着嘴还在咳嗽,林琅意关心了一句“你慢点”就重新看回原楚聿……手上的文件。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分明没有移开手,是她自己接空了。

再要拿,原楚聿却慢条斯理地将手臂一抬,温吞地将文件闲闲举在耳际,与她的手指失之交臂。

林琅意抬头看向他,他亦垂眸与她对视了片刻,脸上温和斯文的笑依旧不改。

“我也还没吃呢。”他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气声说道,“这是双人份,我本来是想……”

“结果。”他唇角一弯,冲她笑得越发温柔,那张绝佳的英俊脸蛋实在是优越至极。

“来来来,您辛苦您辛苦,您也吃!”林琅意有奶都是娘,直接热情邀请。

她嘴上甜甜蜜蜜的谄媚着,手一够,这一回原楚聿没有再避开,依着她将文件一把抢过。

“那真是不好意思了。”他的视线跃过她的肩膀,对上病床上沉黑隐晦的目光。

两人无声无息地对视了一会儿,原楚聿眼皮的弧度慢慢耷下,下颚线冷淡地绷着,方才面对着林琅意的笑意慢慢消弭于唇边,那副倨傲孑然的世家气息散发得淋漓尽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