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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琅意原本交叠着腿靠在对面那张空床的扶栏上,见状腿一收,几步过来取过珍珠模型前前后后检查了一圈。

她没有动手拆,而是将东西放回去:“这东西要给警察。”

他点头:“刚刚报警了。”

林琅意:“好,等下会有一位元律师过来,她征战多年,经验非常丰富,你可以全权委托给她。”

“你就好好休息,别的都别想了,护工阿姨我塞了红包,等你过了这几天,我们可以回家休息,请家庭医生来照顾。”

边述明显怔了一下:“家庭医生?”

林琅意回忆着原楚聿的原话,充分相信他得体圆滑的为人处事,对他的安排还是比较放心的。

毕竟是他家的产业,安保也没话说。

她复述:“是,有一处比较僻静的疗养院,私人的,医疗服务也很优秀,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你可以好好养伤。”

边述的重新躺回床上,看着她将薄被一点点掖好,视线一直凝在她脸上,最后点了下头。

“我听你安排。”

*

林琅意在一个半小时后才重新回到地下停车场。

与元律师沟通完,拜托了护工阿姨,又听取了医生的建议,这一圈下来,想来程砚靳肯定没耐心在原地等她。

虽然如此,她还是在自助超市里简单地买了东西备用,一个人拎着袋子回到停车的地点。

距离车身还有十五六米时她就遥遥抬起手解了锁,车灯一闪,车厢里的灯光自动亮起。

仰着头靠在后座的男人依旧大剌剌地坐在正中央,从前挡风玻璃望进去,只能看到他轮廓分明的下颌线,以及脖颈上清晰明利的线条。

她的脚步稍缓,手上的袋子擦过腿,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

他在车里明明知道她回来了,那灯都明晃晃地亮起,可他就是一动不动稳如泰山,像是睡着了。

林琅意径直走到后座,打开门,一猫腰自顾自坐了进去,然后将车门一锁,车里终于又恢复了昏暗。

身边的男人依旧半点反应都没有。

他的眼睛紧闭着,又黑又硬的睫毛覆于其上,眉心却还是皱着的,虽然看着像是万事不顾只管睡觉,人却始终没有放松下来。

林琅意在袋子里掏来掏去,好像是那种特意大清早开始用吸尘器扫地的父母,不把子女吵醒起床绝不罢休。

车里都是塑料袋哗哗作响的声音,她瞄到他的眉头又蹙紧了一些,嘴角紧抿着往下撇,从上到下都写着“一张臭脸”四个大字。

林琅意终于翻出了想要的东西,她拿出来,在手上掂了掂,转向他观察了几眼,无声地笑了下他死闭着眼铁了心一眼都不肯看她的幼稚模样。

她往座位中间挪了挪,半转过身,一条腿跨过他,水银泻地一般无比流畅地坐在他大腿上。

身下的大腿肌肉轻微地抽搐了一记,很快,本就硬邦邦的肌肉越发坚实。

林琅意比划了下,发现距离不够,左手往后撑住他的大腿,臀部不抬,双腿收起来压在他的大腿两侧,以鸭子坐的姿势直接磨蹭着他的腿往里坐了坐。

他的脖子上都隐隐浮现出青筋,眼睛闭得更用力,好像是唯恐空气从眼睛缝里溜进去。

林琅意全当不知道,她手上装备齐全,先用棉签蘸了生理盐水给他破皮的嘴角轻柔地涂了涂,然后对着那一点再不处理就要愈合了的伤口吹了吹。

明明吹的是嘴唇,他的睫毛却开始乱抖,好像被风拂过一般。

林琅意一连换了几根棉签,反复涂了几遍,最后给他涂上红霉素软膏。

那绵柔的棉签头在他的嘴角绕了又绕,最后用圆头轻轻点了点他的下唇。

他的喉结滚了滚,下巴抬得老高,也不知道为什么有这么久的气可以生。

林琅意处理完破皮伤口,转而看向他的脸,上面的红痕褪去了一些,但还是很明显。

她取出冻得梆梆硬的冰袋,表层还烟雾缭绕地散发着冷气。

她瞄他一眼,招呼也不打直接按在他侧脸,终于如愿以偿地换来他猛地一激灵,连膝盖都往上跳了跳,明显是毫无防备地被冻到了。

一睁眼,他就看到眼前似笑非笑的未婚妻。

程砚靳知道自己装睡被戳穿了,觉得脸上挂不住,脑子急急转起来,想要找回场子。

他今天受了这般天大的委屈,可不能再跟以前一样耳根子软心也软,生气两小时消气五分钟。

他做足了心理准备,正打算有骨气地继续跟她冷战,可林琅意缓慢地眨了眨眼,专注地看向他的侧脸,怜惜地上手摸了摸。

他的脑袋轻微地点了一下,完全不受大脑控制。

她的指尖也冻得冰凉,摸上来的时候跟那些冰袋没有什么区别,一看就是她拿着冰袋的时间太久了。

那细细的手指在他的脸颊上滑动,好像是柠檬水里融化了一半的小冰块,含到口中会在口腔里不受控制地乱滑,冰冰凉凉的。

潜意识是叛徒,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这么自然地抬手捏住了她的手指,而后稍歪着头,流畅地将脸贴在她的掌心里。

身前的人不动了。

程砚靳后知后觉地对上她的眼睛,才想起自己居然在想着给她捂暖手指……简直是疯了。

他不会是有那什么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吧?

“还痛不痛啊?”她柔柔地蹙起眉,他从来没听见过她这样拿腔拿调的小意温柔的声音。

程砚靳脑子有些打结,其实已经不痛了,但这话在舌尖一滚又被他咽下。

反而是他刚才眼睁睁地看着她把他安置在车里隔离后又离开,那才让他胸肺都痛得连气都喘不上来。

他的眼睛还有点痛,是哭完后的后遗症,干得每一次眨眼都像有沙粒在摩擦结膜。

程砚靳新仇旧恨一起回忆完,重新板起了脸,双手环抱在胸前,恨恨道:“痛!”

林琅意就又去拿冰袋,还没够着,冰袋就被他“嗖”地插手过来抢走了。

他自己用手按着敷脸,斜着眼睛瞄她一眼,挑起下巴生闷气,空出来的那只手却还牢牢地抓着她的手指给她捂暖。

“今天是我不对,我先入为主了。”林琅意摸摸他的耳垂,见他非但不排斥,还转了下脸将耳朵塞她手里。

“你打完人道歉?”他移开眼光,坚贞不屈又委屈至极,“我告诉你,晚了!”

“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你今天开了先例,以后只会每天把我当狗打!”

林琅意:“……怎么可能。”

“你别以为你现在对我好一点,我就会好了伤疤忘了痛。”他说话一套一套的,“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每一个家暴的另一半,都有一双会流泪的眼睛和一对会下跪的膝盖,今天打了人,第二天买早餐赔罪,下次还打,周而复始!”

林琅意:……

不是,他在车里的这一个半小时内,都看了些什么东西啊?

林琅意看着他那一脸生硬的表情,手上的装备也被他自力更生了,只能再去袋子里掏出一瓶水。

程砚靳猜到她的动作,人更加悲愤,愤而拒绝:“我不喝热水!你简直太敷衍了!我被当着你旧情人的脸打了一顿,里子面子都没了,你怎么能让我多喝热水就一笔带过了?!”

林琅意:?

她迟疑地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水,外层包装凝出一层细密的水珠,一碰就化成水流流下来。

“不是啊……”她举了举手里的水,“是冰的。”

她顶着他瞪得滚圆的眼,将手心蹭来的瓶子外的水都在他衣服上擦干,然后又在他不可置信的目光下掀起他的衣裳下摆盖在瓶盖上。

一拧,开了。

她递过去:“喝点?”

见他不接,林琅意缩回手,打算自己喝。

还没灌进口中,矿泉水瓶被人捏住,他从她手中抽走冰水,一仰头,那水位线直线往下降。

十秒钟,他将空瓶子捏扁,盖上盖子放在一旁。

这还没完,他往侧边倾身在她的购物袋里翻了翻,找出一瓶常温的矿泉水,拧开后递给她:

“喝什么冰水,忘记生理期有多痛了是吧。”

林琅意接过来喝了小半瓶,往驾驶位指了指:“你开我开?”

程砚靳依旧看起来不高不兴的,可他嘴巴翘得有多高,身体就有多诚实,双手将她举抱起放到一边,自己则下车转到前面,自觉去当司机。

车被发动,林琅意在后座躺下,闭上眼:“你开慢点,我打个瞌睡。”

前面传来一声“哼”,稍顿,他将自动连接的蓝牙关闭,车里安静下来。

车辆开得又稳又慢,林琅意闭着眼说:“程砚靳,你以后别跟人打架了,这样我就不会误会你了。”

“知道了。”他双手搭在方向盘上郑重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