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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完就走,撤回手的一瞬间,程砚靳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手大,攥住她的时候几乎能扣到第二节指节,他把她留住,手上越来越用力,好像在徒劳地留住一捧水。

“林琅意,你想不想去跳伞,很解压的,特别放松。”他慢慢眨眼,逐渐回过神来,“或者去滑雪,我们可以坐飞机去吉克普林,那里是全国最大的滑雪场,雪质很美,可以乘坐缆车到山顶再滑下来,我查过,九月初已经下过初雪了,2800米,雪量充足。”

林琅意多说了一句:“跳伞我不会啊,滑雪我倒是会……但我很久不玩了,以前跟杭茜去滑过。”

“那就去滑雪。”程砚靳像是终于活过来了,说到了熟悉的领域时眼睛里也渐渐有了光,“你有基础就更好了,我也可以教你,稍微带带你找下感觉就行,或者你要是信不过我,我们请教练一起。”

听起来不错。

林琅意最近可能是事业顺了底气足了,于是叛逆期大爆发,总想出去透透气解压,听他这么说有点蠢蠢欲动,口风一软:“行啊,有空我们——”

“现在就有空!”程砚靳在看到她点头的一瞬间就直起了背,斩钉截铁,“我有空!出差要三四天后呢,我这几天什么时候都有空!”

他倒豆子一般说完,又小心翼翼地瞅她一眼,询问:“你有空吗?”

“这几天?立马去滑雪?”林琅意惊讶,她在大学的时候还能过上说走就走的旅行,后来慢慢接手应山湖,万事开头难,从最艰难的秧苗开始一路抚育到今天,日子自然也越过越忙碌,生活节奏越来越快。

仔细一想——教授见完了,专利拿到了,林向朔的公司也铺垫完了,特色小镇一期工程都在稳步前进……确实没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

“最近倒是可以……”她斟酌用词。

“那走吧。”程砚靳松开手,立刻转身去杂物室搬行李箱,“我现在买票,我们晚上就出发。”

“现在?!”林琅意二度震惊。

“嗯,你放心,那里我熟,我都会安排好的,你只要睡一觉,睁开眼睛我们就到了。”程砚靳人已经蹿进了杂物室,乒乒乓乓地拿东西,“你都交给我好了。”

她眼睁睁地看着他推出两个行李箱,迟疑:“你怎么突然想起要去——”

“嗯,想去的话,马上就要去。”程砚靳将行李箱放倒在地上拉开,“林琅意,不开心的时候就要出去散心,不要一个人消化。”

他将内置防潮袋取出,又去拧了毛巾,蹲在地上将行李箱擦了一遍,手上的活不停,头也越埋越低:

“我昨天明明已经感觉到你不开心了……我……”他停了停,深呼吸一口气,忍住话语里的颤音,“你说你只是累了,我这猪脑子就跟生锈了一样不知道多想一想,还傻傻地让你一个人去骑车放风。”

他用上臂的袖子胡乱蹭了下眼睛:“我以后知道了,林琅意,我会越来越了解你的,有很多事我没有经历过,也没有人教我,所以我不知道……但我不会再……”

他的断句都奇奇怪怪的,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压抑几秒后才大喘气着继续往下说:“我们去玩吧,从2800米往下滑雪,很放松的,喜欢兜风的你肯定也会喜欢滑雪的。”

“你如果想叫上朋友,那就叫上朋友。人多一点,我们可以点的菜品也丰富,什么都来一点,大家一起吃,你就可以什么都尝一尝,也不怕吃不完浪费或者想吃什么却因为肚子饱了而错过。”

程砚靳顿了顿,说:“我们只要能有机会,就不要留遗憾,不要错过。”

林琅意:“但是我以前都是不带男朋友跟朋友出去玩的,这次我们一对情侣出去,我的有些朋友还是单身,她们可能不怎么喜欢跟情侣——”

“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他将手举在耳边,立刻保证,“你尽管跟朋友一起逛一起吃,我就跟在你们后面,可以帮你们提东西……我,我不会让你的朋友感觉不自在的。”

这段话太出乎意料了,林琅意惊讶地望着他诚挚的双眼。程砚靳这人喜欢跟朋友出去玩,喜欢热闹,他也喜欢在人群中做最闪耀的核心,只有别人给他做配角,哪有他纡尊降贵当绿叶的时候。

“你——”她罕见地半天没有说出话来,反倒是他,这些话估计是想了很久,才会一句跟上一句。

“心情不好的时候,总有人能让你的心情好起来,是谁不重要,所以我,你,你可以喜欢叫谁就叫谁,反正我不叫朋友,这趟旅行不会有什么你不熟悉的人,你尽管怎么开心怎么来,怎么放松怎么来。”

“你……你要是想叫上豆芽,不是,边述也行。”

林琅意瞳孔地震,轮到她结巴了:“程砚靳你发烧了?”

“都是过去式了……”他的语气落下去,咬字却用力,“过去的,我都无所谓,但是,我会在意当下,所以他可以,有些不可以。”

“你想去滑雪吗?”

他蹲在行李箱面前,仰起脸看着她,客厅里的灯光洒在他脸上,让他此刻那双偏浅色的瞳仁看起来水光盈泽。

他在邀请她,又好像在祈求她。

林琅意走到他面前,他的下巴随着她的靠近越抬越高,最后完全仰起脸定定地凝视着她。

林琅意没忍住,又抓了抓他的下巴,不咸不淡道:“不行啊。”

他眼里的光霎时褪去,手指不知不觉松开,攥在手心里的毛巾掉下去,挂在行李箱边上。

程砚靳往旁边转了下头,又低头,嗫嚅了半天,想装作云淡风轻却始终说不出一个字来。

林琅意拍了拍他毛茸茸的头发,慢悠悠地补上后半句:“因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晚你不是还有滑板决赛吗?”

手底下的脑袋不瞎转了。

林琅意跟着蹲下去,跟他面对面,看他怔怔睁圆的眼睛,笑:“怎么了?弃赛了?门口的板子都放好了结果我们坐飞机走了,你不是说好了要找回场子来吗?”

“是啊……”他讷讷地回答,瞳孔里只剩下她的缩影,“我以为你忘记了。”

她笑起来:“比完赛,我们明天走。”

“好。”短短的一个字,听起来带着哽咽。

一拍即合,林琅意兴致勃勃翻手机:“我现在就给杭茜她们发消息,拎包出发,对了,既然是我的朋友,钱我出。”

程砚靳抬起手,坚实的手臂像是沉重的铁块一样扯着她的衣摆往下拉了拉,又左右摇晃了下,质问:“你出钱?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林琅意手指飞快地给心中的人选发消息,她用膝盖顶了顶他的胳膊让他放开,自己往卧室里走:“那我先整理行李了。”

“好。”

她在卧室里哼着调翻找自己需要带什么衣服。

客厅里,程砚靳蹲在行李箱面前,将两只箱子都擦得干干净净,他听着卧室里传来的歌声,湿着手指点开自己的手机。

方才一直没有退出的界面,是他以生日礼物的借口询问原楚聿的助理他家老板的行踪。

助理知道两人是发小,没藏着掖着,解释了下原楚聿昨晚压缩了会议议程,开完就走了,应该是有事。

今早再问,得到的消息是原总还没来公司。

这句话之后,程砚靳就再也没继续追问了。

他跟自己说,捕风捉影不是男人所为,他不可以这样揣测他的枕边人。

除非巴掌打到脸上,除非真相摊在他面前,他不会自乱阵脚。

程砚靳将视线再次停留在这段与助理的对话上,这一来一回的几句话,耗费了他今天一整天所有的心力,他睁眼闭眼都是这几个字,像是钻进了他的脑子里,不死不休。

每一次看,心脏都好像被人用力捏了一把,皱皱巴巴地挤出酸水,还在一抽一抽地发疼,拼命地想着赶快恛惶无措地退出来。

别看了,别看了。

“诶,那我要换那只大的行李箱,我想多带双保暖靴。”林琅意的声音从卧室飘出来。

“好,我给你拿出来。”程砚靳应了一声,低下头,将他与助理的那些对话删除了。

要出去散心了,让她开心起来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不要再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