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琅文学zilangwx.com

永秀咬开仁丹,舌上薄荷味直冲鼻尖:“我知道,只是……”只是没想到姐姐竟一点儿也不记恨她。

百灵叹了口气:“姑娘如今既都明白了,那也别再别扭了,六姑娘的例子就在前头摆着。想想六姑娘打小都没见过二老爷几回,咱们老爷总是疼爱姑娘的!”

永秀轻轻点头,往后就各归各边,姨娘那边她也不会丢下不管,爹姐姐和嫡母也一样要孝敬。

永秀咬咬唇:“等回去了,你去问甘棠讨几个花样子来罢。”也问问嫡母喜欢什么,她好亲手做了送去。

百灵喜笑颜开:“诶!”可算是好了,姑娘可总算是想通了!

朝华也在等前面摆宴,等客人们都入了席,她看了眼令舒。

令舒浅吸口气儿,跟朝华到梢间,让丫头守在门口,鬼鬼崇崇的样子让朝华看了就想笑:“你这样一看就是在作贼。”

令舒气得脸上微红:“我是在替谁作贼?”说着咽了口唾沫,“都办好了。”

她打小就没少使唤两个弟弟,用他俩用得极为顺手。

两兄弟又都还是淘气爱玩闹的年纪,爹娘都天高皇帝远的,胆子就更大了。

一说要让他们俩留住沈聿,容修笑道:“四姐姐放心罢,不用咱们留他,楚六哥正留他呢。”

沈聿收到了请柬当然要来。

他误以为容寅是杀父仇人,呆在容家那段时间,容三爷待他如子侄,而他少不了有虚与委蛇的时候。

如今容家三房有喜事,他自然要到场恭贺,以全其情。

回帖送出去,就将容家送来的彩头盘了一遍,挑出些黄金让白菘到山下金店兑换了银子。休沐日时,他亲自下山,到砚斋中挑了一方端砚。

沈聿知道容家必有许多亲戚朋友送上名贵礼物,但这方砚已是他手头能拿出来最合适的礼物了。

白菘哀声叹气:“公子!好容易容家又把东西送回来,咱们可算不愁上京的盘缠钱了,这一出手又花了大半!”

眼下已是数米而炊,还这样花用,省闱之后如何上京城啊。

沈聿看两个书僮一脸精打细算的模样,对他们道:“省闱得名,书院会送考。”不仅送考,落脚地也是京城的余杭商会。

余杭富庶,商会会馆吃住都不差。

白菘芦菔一听,脸都泛起来光来,终于不再念叨家计艰难,公子还把余下的几十个铜板给了他们,让他们切点酱肉加餐。

楚六上回已经问过沈聿为何对容家三房的事这样开心,沈聿当时答道:“容世叔甚是厚待我,他有了嗣子,我自然高兴。”

这回他见沈聿上心,也不再多问,只是玩笑道:“你送这方砚台,倒不如把你用过的笔送几枝去。”

如今书院上下都知道有个妙笔生花的沈聿。

万松书院按“天、地、玄、黄”分班,沈聿头一个月只上了五天学,就被分到了天字班。

有好些黄班的学生找到楚六,想托楚六偷拿几支沈聿用过的毛笔给他们。

余杭城学风盛行,学子们考试之前去各个寺庙拜香散心求考试顺利都是寻常事,年年考前寺庙里的文昌殿前都长满了考生。

一样是求顺利,这些人便想要一支沈聿用过的笔。

楚六实在觉得好笑,被他们缠不过,对他们道:“沈兄对笔看得极严,数着数的用呢。”

越难拿的,反而越多人想要。

沈聿发现自己常常找不见毛笔,干脆就在书桌右上角贴了张小白条“金不换,笔换。”

毛笔中最便宜的那种一文钱一支,读书人称这种笔为“金不换”,沈聿自小到大用的都是这一文一支的金不换。

贴上这张条子之后,他桌上不仅不少笔,有时还会多出几支来,写字时再也不会没笔用了。

别人都换笔,楚六先还浑不在意,他差的是笔吗?是沈兄一日一日的苦功。

他自觉如今已经算是刻苦用功,连原先的朋友们都说他像变了一个人。

等见过沈聿是怎么读书的,才知自己的用功不过是锦绣公子哥儿们口中的“用功”,也用自己的笔换了支沈聿的笔。

沈聿看着那只玉管狼毫,直言:“楚兄这只太贵了。”

“那你就多给我几支,越秃的越好!”他把沈聿那些写秃了的毛笔整排挂在书桌前,想偷懒的时候就看一眼。

还真的一天比一天学得更久更晚,苦读了小半个月。

家里带去的蜡烛一下消耗得快了,书僮回去取蜡烛。祖母母亲听说他天天点灯熬蜡的读书,一气儿送上山一箱子蜡烛,还抬了七八只攒盒上山来。

管事的一样样说:“这是老太太给的人参丸,这是老太爷赏的笔墨,这是大夫人给参须参叶茶,这是二夫人预备的参膏……”

臊得楚六面红耳赤,发起公子哥的脾气来,除了蜡烛一概都不要。

“回去回去!全拿回去!”

丢了这么大的脸,楚六放假也不想回家,拉上沈聿来赴宴散心。

沈聿道:“已经道过贺了,此时回去还能夜读。”

……

“沈兄,你就当是让我歇口气成不成?”说不定宴上还能看见三妹妹!

楚六竭力劝说:“容家这宅子是好几代传下来的,园中那座打唱台就连我们家都没有。”

世人都说楚家的半湖春画舫多么富贵奢华,其实容家只是不显摆出来,不像画舫入湖,人人皆知。

“那垂檐全都镂金错彩,四面镂花雕的《八仙过海》《子仪献寿》《穆桂英挂帅》……容家极少开宴,就是我也没见过几回,沈兄来都来了,岂能不饱饱眼福?”

沈聿不为所动。

楚六继续说道:“两面水阁长廊,一边坐女眷,一边坐男宾,唱戏的时候环音入耳……”

沈聿心中微动,他还未答应,容家五公子和六公子凑了过来:“正是正是,沈兄和六哥都留久些,今儿请的班子极有名气的!”

到底怎么有名,容五容六也说不出来,二人一样是大家出身,但祖母严厉,他们俩在读书上比楚六用功得多。

家里少开宴,在学中也不怎么玩闹,只是性子活泛些。

沈聿的目光在容修容衡两兄弟的脸上打了个转,两人叫楚六叫得亲热,但目光却是望向他的。

他微一沉吟,那两兄弟就互换眼色:“我们俩还想请沈兄去我们的书斋瞧瞧,再去园子里头转转,我们还有收的琴棋篆刻,园子里水廊上刻着全本的《白蛇传》呢!”

沈聿还不表态,容五容六又说:“假前先生给的功课,我们已经写完了,想跟沈兄探讨探讨。”

沈聿明白过来,是容家有人要见他或是要看看他?

是长辈?长辈只需把他叫过去请安就是。

沈聿眸光微亮,难道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