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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园在别苑最僻静处,杂种着百余株花梅果梅。园中只有一层三间的小屋,屋前一方池塘,塘里那只船就是沉璧寻常用来练功的。

新打的鱼叉此时正搁在船边。

芸苓四周一望:“这个沉璧倒是喂过兔子了,鱼叉怎么没收起来?”

朝华步子不停,吩咐道:“我在阁中不用人侍候,你就在林里呆着。”

芸苓乖声应承,将要夏至,梅花早已全谢,梅树枝繁叶茂,果梅树枝叶间结了一个个青溜溜的梅子。

芸苓支起炉子,在阁外烧起茶炉。

又拎个小篮去摘梅子,这会儿的梅子还脆,摘下来腌着吃。等再过些日子,梅子更熟些就能摘来酿梅酒喝了。

梅阁窗户大开,朝华先往阁外望了一眼,看芸苓走远了,这才走到案前。

打开药箱,取出手札,又把袖中卷纸团拿出来。

取笔沾墨,将纸上的字句一句一句抄在手札上。

确认纸上一笔未错,又在口中翻来覆去默念几遍,直到可以背诵。才打起火折将纸团点燃,投到水盂中。

水盂未盛水,火苗轻簇,纸团片刻间在青瓷内烧成一撮纸灰。

朝华不知那个扒船贼到底是什么人,也不知他为什么要帮她,更不知这首歌诀是真是假。

但有一线的希望,也总要试一试!

芸苓摘了一篮梅子,眼看廊下茶壶要沸,轻手轻脚走廊下提水,伸头一看,就见姑娘在屋中踱来踱去。

姑娘只有遇到难事才会这样。

芸苓屏息凝神,轻轻将茶盅搁在门边,退得远远的。

等到天色渐黑,芸苓的肚子叫了好几遍,才又到门边,那盅茶已经凉透了。

青檀下午送了点心来,还报说老夫人赏下的料子已经送到芙蓉榭去了。紫芝也来问晚饭要不要摆在梅阁里。

知道梅阁不许人进,二人都只在梅林边递东西递话。

这会儿连点心带茶,都搁着纹丝未动,姑娘不饮不食的呆了大半天?

芸苓壮着胆叩响了门:“姑娘?姑娘!天都快黑了。”

朝华猛一抬头,日头西落,阁前水塘倒映着天边霞光,她不抬头还不觉得,一抬头颈项酸涩。

抻抻胳膊,只觉手脚俱酸,收拾书案,提上药箱迈出阁门。

芸苓看她脸上的倦色,知她辛苦,仰脸报喜:“姑娘,纪管事传信回来了,说他明天就到。”

朝华精神大振!

娘的生日就在每年夏至前后那几天,纪管事总是算准了日子回来,这回提前必是带回了好消息。

纪恒确实带回了好消息,他坐船回余杭的途中带回了三个癫狂症病人。

这三人自然不能带进容家,就安置在莲花荡新买的宅院里。宅中灶房,水井都已经清干净能用了,最后面的院落也已经拾掇出来,三个一人一间。

朝华素装赶到时,小院里已经做上了饭菜,纪恒泡了新茶:“姑娘尝尝,这是咱们庄上今年的新茶。”

新茶早已经送到了,摘最嫩的叶芽,总共只有几罐,几乎全送到娘的屋里。

朝华急问:“纪叔,那三个病人是怎么来的?”

纪恒笑了笑:“不瞒姑娘,是买的。”

镇上不好操办,他便叫人去打听哪个村子里有疯妇。

就有村人指给他们看,说河边浣衣的姑娘就是个疯的,打听她有没有父母丈夫,村里的男人笑起来。

一同浣衣老妇说:“她叫芸娘,原来她娘在的时候谁瞧得出她有病?她娘这才走了半年……”因是疯的,彩礼钱叫不高,又因芸娘生得美貌,她爹就想让女儿当暗门。

纪恒知道了,花十两银子买下了她,她是三个病人里年纪最轻的。另外两个,遭遇也差不多,其中一个肚里还怀着孩子。

这些事当然不能说给姑娘听。

纪恒只道:“都签了死契,姑娘放心。”活契还可赎,死契是生死全由主家。

“郎中也就这两日能到,先安排了人看着她们,一个灶上的管饭,一个半大的丫头管煎药。”纪恒说着,目色暗了两分,“路上也一直吃着姑娘给的药方。”

癫狂梦醒汤,是……是夫人吃的药方。

“只是喝药之后,这几个女人一里有半天都在睡。”

朝华了然,她垂眉低声:“刚用药的时候都是如此,等到……等到喝惯了这些药量也就不起作用了。”

纪恒站在那里,久久无法出声。

半晌,他才定过神:“姑娘只管放心,如今茶蚕季过了,后头的货交给我徒弟去办,这头的事我来亲自盯着。”

“榆林那里也有信送来,姑娘看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