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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小心着点儿,上面还有针呢!”真娘急急说完,又换回严厉口吻,“别打岔!老实交待!”

“你这些日子到底去了哪里?每天都在忙些什么?你可知道你是个已经在备嫁的姑娘了!”

绣坊的绣娘请到家里都一个月了,天天都是她去看着,正主反而不管不问。

“我问你,你喜枕上绣的什么花样?”

朝华思忖了会儿,猜了一个:“鸳鸯戏水?”

“并蒂莲花!”真娘气道,“你正事儿不做,到底干什么去了?”她问过唐妈妈,唐妈妈说不上来,冰心玉壶更是摇头不知。

整个家里竟没人知道阿容在忙什么?

真娘刹时慌张起来,一个妙龄姑娘,出门回家都没人报给她,阿容这样无法无天有多久了?

“你可别跟我说,知府家姑娘又请你作客了。”

丫头们都退到外间去了,内室只余下母女二人。

朝华把茉莉骨朵往琉璃碟子里一放:“我有件一定要做的事。”

真娘脸上佯装出来的恼怒尽数消散,她好奇问:“什么事?”

“我告诉你,你可不能管束我。”

真娘又想笑又想恼,板住脸:“你先说,我听听是什么事,你要是在外头作奸犯科,我也眼看着不管不成?”

朝华取出佩囊里装的手札,摊到真娘面前:“我在学医。”

“什么?”真娘大惊失色。

她低头去看朝华那本手札,前面半本都是针灸医理,真娘翻看两页,有些她略略知道,有些她从未听过。

手札上的字迹密密麻麻,有些页数已经翻得页脚泛黄,显然是下了大功夫的。

“你是跟着净尘师太学医?”真娘为难起来。

这事往大了说是操“贱业”,对朝华这样的出身而言,当好世家女之外的一切,都是不务正业。

“是。”朝华。

“你怎么喜欢这个?”

朝华轻声开口:“余姑娘喜欢书法,韩姑娘喜欢茶道,梅家的姑娘喜欢研究各代香方,我喜欢医术,不过是喜好不同而已。”

“那岂能一样!”

那些都是闺阁之中添些趣味的东西,医术要怎么给闺阁添趣?总不能给丈夫摸脉扎针罢?

真娘刚要说什么,又低头盯着那本手札,叹口气:“你……你下了许多苦功罢?”

她直犯愁:“我自然不觉得喜欢医术就比书法茶道香方下乘,可那些到底还在闺阁中,你时常出门去学医,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好?”

家里就只有她是算半个长辈,真出了事她怎么交待?

“不会出事,我出门有船有车有仆从,外头人至多觉得我礼佛礼得勤快些而已。”朝华学了四年医了,外面根本无人知晓。

她挨到真娘身边,挽住真娘的胳膊:“没人会知道的。”

真娘神色挣扎,她又不忍心让朝华失望,又害怕传出去妨害朝华名声,到底还是咬牙道:“一旬日只许去三回。”

“六回。”

“你?”真娘简直要生气了,但朝华喜欢医术又实在算不上错,这跟三哥喜欢篆刻古画其实也是一样的。

“五回,可不许再多了!”

“好。”朝华一口答应。

真娘应完又懊恼,觉得自己太过纵容,伸手轻轻掐了把朝华的胳膊:“要是再被我知道你不通报就偷偷出门去,那我就……我就写信告诉你哥哥!”

朝华忍不住笑出声:“只是告诉哥哥?不告诉家里?”

“那哪能成啊!”真娘急了,“底下这些人也得好好约束,千万不能让人透露给娘和大嫂。我向着你,你可别不识好人心!”

夜里二人同床而眠。

冰心端着汤药进来:“夫人,今天的药还没喝。”

真娘早已经喝习惯了,捏着鼻子送到嘴边,抱怨道:“这养身子的药还得喝到什么时候去?”

她想了各种法子都不行,每天晚上这碗药怎么也逃不掉。

一口气喝尽了,连忙往嘴里塞了块糖拌香水梨,方才她还劝朝华别学医,这会儿嘟嘟囔囔起来:“等你学好了医,你来给我瞧病!”

看看这药是不是非喝不可了!

朝华看她又往嘴里塞了枚蜜饯,才把苦味压下去,缓缓应声:“好啊,等我学好了,我来给你看。”

药喝下去没一会儿,真娘就迷迷糊糊趴着睡着了。

冰心还把小猫虎子送了过来,悄声说:“虎子找不到夫人,一直在屋里叫唤。”

虎子闻见真娘的气味,扒拉开了床帐往里一钻,趴到真娘枕头边,猫眼睛半眯起来,警惕着朝华的一举一动。

朝华蜷起腿,望着帐顶绣的流云百蝠绣纹,伸手将细金链子从衣领中拉出来。

微凉掌心握住那枚温热玉环,心头渐渐清明,她不想就这么放弃沈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