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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子道:“表姑娘刚下船,北边太燥,吃菊花锅子又清淡又下火。”

甘棠立时摸出荷包打赏,婆子不肯收,还是朝华开口:“往后少不了要麻烦妈妈,收下罢。”

婆子这才收了,拿了赏钱到廊下向芸苓请教表姑娘爱吃什么。

芸苓笑了:“都是苏杭两地人,咱们吃的差不多,只是,只是姑娘爱吃甜食点心,劳烦小厨房里日常备着些。”

婆子立时道:“我们大姑娘也爱吃甜食,夫人都已经安排好了。”竟还是苏州跟过来的老人,熟知真娘在家时的口味,很快就捧了一盒子点心糖果送上来。

朝华坐了许久的船,实在没有胃口,吃着清粥小菜配菊花鱼汤,倒觉得自身到心都熨帖得多。

等她用完饭,问起真娘时。

甘棠笑了:“夫人早就睡下了。”连饭都是在床上吃的,床上吃床上洗漱,暖被一盖人就睡懵过去了。

甘棠说完又补上一句:“今儿连药都没喝。”往日不喝药睡不着,喝了药也只有半宿的好觉,今日倒睡得香甜。

朝华又问保哥儿,保哥儿更是眼睛都睁不开,阮妈妈怕他饿着,半梦半醒喂了他一碗小馄饨。

屋子里暖烘烘的,屋外又落起雪来,朝华散了头发,枕在软枕上闻着松柏香气睡了过去。

夜深雪重,岳氏跟殷慎夫妻二人在隔壁院落的屋中还未睡下,岳氏拨了拨灯芯,问丈夫:“妹夫是不是等了许久?”

殷慎听到容寅就皱眉:“我跟他说了,真娘以后就跟咱们住着,朝朝的亲事也不能全由容家说了算了。”

想到容寅的模样,殷慎迟疑:“你是没瞧见,他……”头发几乎半白了,这个模样站在真娘面前,只怕真娘都认不出他。

岳氏叹息,妹夫到底没有真的对不起妹妹,妹妹要是当年知道实情,也不会病了。

朝华回回来信,总是让他们夫妻二人相对叹息,先是过继,后来又是定亲,再然后是退亲。

殷慎每收到一封信就多添几根白发:“当年就该把她们都接回来。”总以为真娘的病在南边养更好些,离开容寅她更难支撑,谁知今天听到妹妹说“哥,嫁人到底有什么意思?”

出了妹妹的事,殷慎对两个女儿的亲事慎之又慎,恨不得给女儿们都招女婿。

岳氏宽慰丈夫:“回来了便好,我看真娘的精神倒很好,要能一直这样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朝朝这孩子,该出门多玩闹,明儿我就带她们到后头海子上玩冰犁去。”

二人这般说定,第二天一早就送了皮靴和风帽来。

朝华才刚起身,就见舅妈喜气洋洋的进屋来:“赶紧喝碗□□暖暖身,后头那片海子就这会的冰结得最厚,我带你们坐冰车看冰嬉去!”

能在北地有这么一片湖,附近住的自然都是勋贵。

朝华知道舅妈想方设法的想让母亲开心,让她开心,当然不能扫了舅妈的兴。她刚将长发结起,换上暖和的出门衣裳,就见真娘穿得又暖又厚,把头整个兜起来。

催促朝华:“快点快点,我还没坐过冰车呢!”

太湖西湖不上冻,据说西湖结冰就是来年有战乱,这许多年都没结过冰,她当然也没坐过冰车。

保哥儿也有套自己的小衣裳,裹得像颗冰糖红山楂:“姐姐快点,姐姐快点!”

真娘叹口气,捏捏保哥儿红通通的腮帮子:“要叫姑。”

岳氏笑意微滞,转瞬又笑起来:“赶紧得,坐过冰车咱们吃涮肉去!你们还没吃过糖蒜罢?”

河道都结了冰,坐车到湖边。

岳氏指了指:“本来这一片都不许人进,是太后与民同乐划出这一圈来,到御桥的那一边便是皇家的了。”

她仰头张望:“今儿围着锦帐呢,怕也有贵人正在玩冰嬉,咱们就在这一片里,还更热闹些。”

河栏边处处是卖小吃的,小贩叫卖的吃食不说吃过,朝华和真娘连见都没见过,两人穿着小靴走到冰面上。

冰橇快些,冰车稳当些,一人一辆冰车。仆从们有擅冰刀的,都穿着冰鞋在冰面上追赶,没一会儿就到了御桥边。

朝华这辈子也没坐过这样的车,冷风扑面刮过面颊,风帽都兜不住,皮套子戴在手上还是冻手。

她先时听见冰面一片叫声还觉得吵闹,轮到自己坐上冰车竟也忍不住轻叫出声来,疾风吹拂,心中郁气一扫而空。

再坐两圈,看见四周玩冰刀的人脱了大袄,浑身散着白烟。

御桥桥上桥下都设有锦帏,桥上铺着软毡防滑,面向民人这一边隔却几步就站着一个执刀禁卫。

御桥最高处,放着一把竹轮椅,坐在竹椅上的人,百无聊赖望着御河上宫人冰嬉逗乐。

身后一阵阵民人欢叫声传来,那人略动动手指,两个护卫将竹轮椅抬到另一侧。

正看见有个韶龄少女坐在冰车上,冰车向御桥驶来,行驶途中她大着胆子握住车杆,缓缓站起身来。

寒风吹落了观音兜帽,长辫在身后扬起。

裴忌微怔,她怎么来了?她是随夫进京赶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