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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氏说是去一日就回,过了二十九还未归来,只派了管事来汤山别庄送信。

信中说家中有事耽搁了,等料理完了就回来。

可一直到大年三十,岳氏和殷慎都未来。

真娘道:“哥哥嫂嫂有事忙着,咱们自己过年,就咱们仨。”她,阿容和保哥儿。

庄中吃食丰足,纪管事还置办了好些京城小孩子们玩的玩意儿,保哥儿学会了投壶和滚铁环,年节里又不用学字写功课,天天在院中滚着铁环跑过来跑过去。

岳氏给他打了个带响的金锁金环,院中时不时就“叮呤当啷”一阵响。

岳氏人虽赶不回来,却差纪管事把给朝华做的滑擦鞋送来了,鞋子外头用的硬皮,里面用的软羊皮,冰刀有寸长,已经开过刃。

装滑擦的木盒上贴着张大红纸,红纸上写了小心两个大字。

真娘一看就笑:“这是哥哥的字。”

朝华穿上一试,尺寸正合脚,可惜汤山这边没有厚冰。

真娘想了想对冰心道:“是纪管事送东西来的?”

冰心点头:“是,还带了些年货和点心来。”

“把他叫进来,就在堂屋见,我要问问他城中到底出了什么事。”

冰心面上犹疑,这个纪管事是原来老纪管事的大儿子。老纪管事一共两个儿子,大纪管事接了老纪管事的差事,小纪管事跟着姑娘当了陪房去了容家。

如今这个是大纪管事,年岁对不上。

她刚要出声就见表姑娘在姑娘身边冲她点头,冰心心里一松,应声往外间去。

真娘带朝华到堂屋,大纪管事一身元青色簇新暖袍站在堂下,头上还戴着暖帽,盖住了头发。

真娘瞧他一眼,心放下大半,还能记着换上新衣,就是事情没那么严重。

跟着她就奇道:“纪伯,你怎么瞧着还年轻了?”

大纪管事飞快抬眼扫过真娘,又赶紧低下头:“姑娘说笑,许是冬日里来回跑脸上抹了腊防冻,瞧着就显年轻了。”

真娘又仔细看他,轻笑起来:“我看还是大纪哥同你更像,等他老些怕就是这样子。”

大纪管事方才一眼已经惊诧,姑娘出嫁多年,又病了多年,瞧着倒只像长了几岁而已。想到亲弟弟打小时候起就对姑娘情根深种,三十来岁还没有妻房儿女,心底深叹。

“姑娘说笑了。”

真娘收了笑:“纪伯,京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大纪管事道:“圣人的头痛病又犯了,百官被叫宫中等候,不得出。”

圣人久病,头疼发作得越多,脾气便越古怪。

若是官员议事时运气不好,碰上圣人头疼发作,莫说办差了,脑袋都不保。

真娘面色凝重起来:“怪不得哥哥嫂嫂不过几年功夫……”就老了那么多,后半句因有纪伯在,没说出口。

“那哥哥当差如何?可曾碰上圣人刁难?”

大纪管事笑了:“姑娘宽心,老爷谨慎,运气也好,有几回差点碰上都绕过去了。”

光谨慎运气好可没用,有用的是银钱,圣人殿中上上下下打点到,自然有人帮衬着渡过去。

真娘听得惴惴,手都交握在一块儿,秀眉深锁:“我在余杭竟不知这些。”还只顾自己,一味写信回家来报怨在容家的不如意。

朝华却问:“圣人头痛病很重?”

“重。”大纪管事躺着朝华一欠身道,“早些年发作得多,几乎不能上朝,都是太后代政。”

朝华并不熟知京中权贵的事,但她熟知管家事,不论是什么身份,父子也好,夫妻也好,只要争权便不安稳。

真娘还在为哥哥忧心:“不成,我得回去,哪怕陪着嫂嫂也好!”

朝华思虑片刻,点头:“也好。”百官待命,那就是大伯也在宫中等候,她不能此时在外逍遥。

一行人赶在年三十晚上回城去,朝华忙中吩咐甘棠:“让厨房做锅子备下。”答应过夏青,不能食言。

坐上马车离开汤山,一路往上京城去时,与几辆挂着经幡的马车擦身而过,看样子是新年刚得了施主的舍幡。

芸苓看了眼车上的寺名:“那是普照寺的车。”

年年初一都要去寺中烧新年的头把香,离了乡就想在附近选一间古寺,前两日刚选定了离汤山不远的普照寺。

头香没烧成,这便要回城里去。

朝华侧头往车帘外看了一眼,雪沫子扑面吹进车中,沾了朝华满头,芸苓“哎哟”一声,赶紧放下车帘。

又拿出手帕替朝华擦脸。

对面的那辆车上,沈聿恍然出神,他方才好像看见……看见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