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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虽烈,还算有风,二人把整个太医学馆的土地都走了一遍。

这块地自拨给太医学馆,工部就差人来清过一次碎石长草,粗粗收拾过一遍,已经能站人了,但真要动工,还得把地推平。

匠人们把土上每一块地方会建什么,大概圈出来给净尘师太看。

净尘师太和朝华一人一边捏着工部出的图纸,太后吩咐工部按太学来建,工部便按太学的规格铺排房舍。

进门先是神农堂,之后是讲堂,中间是藏书楼,最后是学舍膳堂澡堂一类。

净尘师太看过图纸,指尖点在神农堂上,对工部的陈大人道:“只有这一处不改,余下的讲堂、书楼和学舍都可以尽力朴素些,不必雕栏画栋,只要实用就好。”

工部的陈维俭接过图纸,把要改的地方记下来。

净尘师太一面往前走一面对朝华道:“神农堂是一定要建的。”不建神农堂当然可以省下一大笔的工匠开支和材料钱,可偏偏这里不能省。

朝华点头:“这是自然,学馆既是太后娘娘破格建立,那建成之后招收女医总该有个地方颁布旨意,举办祭祀才好。”

净尘师太微笑颔首:“正是。”

事情办得越正统,越能昭示权力,娘娘才会越满意。

两侧靠墙回廊也一样尽量相素,朝华看着空地想像此处建起的长廊道:“廊间可以刻些名医古方,师父觉得如何?”

“不错,学生们天长日久的看,总能背下来。”

“荐福寺中有药田,学馆里也可以空出地来做药圃。”大概划定方位,二人继续一面走一面商量。

走到学舍那片空地前,净尘师太道:“听说太学初建也不过招收学生五十人,咱们能收到三十个人就好了。”

她教三十人,三十人要是能每人再教三十人,终有一日可为天下女子解厄除病。

等她们把这一片空地用脚步丈量完,回到“正门”处时,就见裴忌背手立在蓝绸马车边。

看见朝华出来,裴忌冲她笑了:“我去千步廊没见着你,便猜测你们是来了此处,图纸看得如何?”

朝华抿抿嘴唇,她这是在办正事。

净尘师太抬头看了眼天色,已经到下值的时辰了,她笑看一眼朝华:“明日去礼部,催促钦天监择吉日动工,今儿就散了罢。”

朝华先送师父上车,等马车走了,她才看向裴忌。

裴忌道:“你头天上值,我怎么也该接一接你。”

朝华这才脸色稍霁,但她说:“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裴忌笑着应声,二人没有骑马坐车,而是在长街上并肩而行。

初夏将晚时分,凉风送爽,街边很快有各色摊贩摆摊挑担,有卖吃食的,有卖玩物的,还有卖茉莉花手串的。

还没走出这条街,朝华的手腕上就套上了一对茉莉花结成的镯子,手里拿着包糖豆,要不是她拦着,裴忌还要给她买萤火虫小灯笼。

仆从们远远跟着,沉璧买了两包糖豆,自己吃一包,留一包给甘棠。

“头天当差,还习惯么?”

“还不习惯。”朝华实话实说,不是不习惯奔忙,是不习惯中午送来的膳食,“简直……难以下咽。”

裴忌笑了:“廊下食确实难吃。”

千步廊下官员用的饭就叫作廊下食,不说可口,送来已经凉了。

裴忌指点她:“明天用膳,你们拐个弯到后街去,那边整条街上都是卖吃食的。”早朝的官员和廊下办差官员们,都在那里吃热食,价钱也不贵。

朝华没想到还有这么个地方,她们头天办公,与各部虽有走动,却无交情,那些官员没人同她们说这个。

裴忌难得看她瞪圆眼睛,轻笑道:“我回去给你列个单子,官员们五湖四海的都有,后街什么口味的东西也都有卖,我捡几个口味最好的写给你。”

“不要怕,大大方方坐进去吃,实在不愿,就叫小吏跑腿买回来。”没人敢用异样的眼光看她。

朝华笑了:“好啊,你列单子给我,我每个尝尝,是不是真好吃。”

一路走到了容府巷子口,裴忌道:“我就送你到此,免得麻烦。”他的身份摆着,容府的门房看见了必要通报,要通报就得见礼请安,反而折腾容家人。

朝华微笑点头,裴忌犹豫了会说:“再有几日,我就得离京了。”荣王起兵谋反的消息就快传到上京城,他会受命去平叛。

朝华沉默片刻:“我怎么给你写信?”

“跟原来一样。”裴忌轻松一笑,“一年四季,后街卖的吃食都不同,冬天有一家的羊肉汤面味道极正,羊肉切得厚给得足,面也劲道,冬日里喝一碗羊汤暖和得很。”

朝华不再说话,一双眼睛却没离开他。

“等我回来,咱们一同上值下值,中午一起喝羊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