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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鬟见她喜欢,又细声细气说道:“姑娘若想养头发,也很容易,以后洗头先用蔷薇油搓,再用花露泡,日子久了,头发就软了。”

陶英红点点头:“你叫什么?”

“燕草。”

“以后你就在姑娘屋里,专管她这头发。”

几个丫鬟一看,争相进言,有会搭衣裳的,也有会梳妆的。

阿宝年纪虽小,身量不低,京中正实兴大袖,可她活泼好动,还是给她穿了件窄身小袖。

青碧色小袖配上芽白的裙,看着倒有几分大姑娘的样子了。

小丫头还取出一件同色的薄斗蓬,上青下白,绣着几只粉蝶儿,正该是她这年纪用的。

阿宝不畏寒,摇手:“我不披这个。”

陶英红左看右瞧,越看越笑:“可算有个人样子了,能见你爹了。”

阿宝换上新衫,还问呢:“爹使人新给我裁的?”

“是外头现买的成衣,一屋一箱子,给咱们穿的,也就这件合适点。”好在还知道人来了得吃饭穿衣,先给预备下了。

陶英红说完这句,刚要起身,眉头一皱,口中轻“咝”,伸手按住额角。

阿宝一看就知她又害头风了,赶紧挨过去:“红姨,你又头疼啦?”

连着一个多月的车马劳顿,陶英红一直强撑着,还以为进京就享福了,谁想进京才是真的头痛。

宅子有了,下人也有了,可该怎么料理,她没一点头绪。

昨日进京,林大有让腾字营的兵丁在城门口接,给了她一个匣子一串钥匙,人影都没见着。

这里房子又大,人又多,昨儿夜里乌压压一片人出来请安,还吃喝拉撒都要她拿主意,她怎么能不头疼。

阿宝扶住她,两指相叠,指尖微微用力,替陶英红揉着额头:“那红姨歇歇罢,家里事儿我来管。”

害头风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靠静养,不能多劳动。

陶英红又疼又忍不住要笑:“你来?家里这许多事儿,你能来得了?”连她都发怵,阿宝才多大,她能知道什么。

阿宝看陶英红笑完又把眉头皱得死紧,知道她这会儿疼得厉害,放眼一看,家里都是新来的。

除了她,就是林伯和戥子,林伯老了,戥子还小,只有她能顶上。

遂挺起胸膛打包票:“我能行,不就是管家嘛,我原来也管过呀。”

陶英红揉着额头,又嗞一口气儿,这哪儿能一样呢?

在崇州时,林大有官衔小,林家就住在王府后街的四方小院里。浅浅的几间屋子,用着一个老仆,两个婆子,两个丫鬟。

陶英红一害头风,家里就由阿宝管。说是管家,不过就是买米买面切点肉,再抓两帖药罢了。

一整个四合院,都还没这绣楼的前院大。

“这有什么难的。”阿宝一点不慌,夸下海口。

陶英红听她这话就额角直跳,又实没精神再跟她缠,想着让她见识见识也好:“那让林伯领着你,先把人数出来,再把饭安排了,等我好些再说。”

小丫鬟送上巾帕热敷,扶陶英红躺下。

阿宝带上戥子,大步迈出绣楼。

几个丫鬟还等着姑娘给起新名字呢,不知该不该跟。只有燕草,阿宝一动,她即刻跟上,余下几个就跟在她身后。

阿宝刚走出垂花门,扭头一瞧,身后跟着一串丫头。她觉得好笑,哈哈乐了两声,又赶紧忍住:今天她管家,得绷住喽!

林伯听说陶英红害头风,为难起来:“这怎么好……”

抓药都摸不着门。

阿宝一摆手问:“家里有多少人?”

看林伯也答不出来,打开匣子,拿出一叠身契:嚯,这么多?

阿宝伸手想挠挠脸的,又收回来,坐得极端正,轻点下颔:“把人全叫出来罢。”

先择了几个力壮的,将堂屋里那张梨花长案抬出来,在堂前一摆,铺上笔墨纸砚。

宅中下人按男女排成两行,阿宝粗粗一扫,约摸得有三四十人。戥子站在阿宝身后直咋舌,以后家里要用这么多人啊?

再给林伯设座,让他拿一张身契,念一个名字。

阿宝清清喉咙。

戥子立时送上茶盏。

她接过去,似模似样吹上几口:“报到姓名的,依次列队上前,各自再报姓名、年纪、籍贯、有何长处,原先在哪家效力,各自领多少月钱……”

有敢扯谎的,就都弃用。

说着又扭头对戥子道:“你去寻个木梃来。”

木梃是崇州征兵时,用来给兵丁量身的木杆子。

戥子原就越听这调子越耳熟,这要是再挂上幡,不就是营中征兵呢嘛?她眨巴着眼睛,征兵是得量身不错,可这会儿要木梃有什么用?

看戥子脑子没转弯,她脚尖轻跺一记:“那不还得裁衣裳嘛!”

进了哪个营,就得穿哪个营的军服啊。

这三四十人中,大多是被主家牵连发卖的奴仆。见到新主家刚进京来,连买药都摸不着门,出来管事的,又还是个十三四岁面嫩的姑娘家,难免动了些偷懒糊弄的心思。

眼见阿宝大刀阔斧来这么一手,又听见她对林伯说:“咱们用不了这许多人,选些好的,余下的还回去,岂能给人白吃饷。”

两排人立时站直了,哪还敢有半分轻忽之心。

宅中很快就理出头绪来,林伯让常在城中跑腿的小厮,出门去找还开着的药铺,买了药来。

厨房煎上一碗,戥子赶紧给送到后院去。

陶英红端着药碗:“姑娘在前头干什么了?”没大闹天宫吧?

戥子想了想,说是在管家罢,又实在不像。

最后她说:“姑娘在征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