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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纸供到佛前,张张都是她亲自抄的。

那会儿除了抄经书,实在没旁的事能让她安心了。

儿子突然急病,药汁子一碗碗灌下去,就是不见好,梦中还说许多糊里糊涂的话,守夜的丫鬟不敢说给别人,只敢报给裴夫人。

裴夫人又急又怕,嘴上烧起一圈火泡,偏妯娌问要不要预备起来,免得到时候准备得不周全。

到时候?到什么时候?

她又怒又恨,可除了愤恨,也只能对着丈夫的灵位抄经,替儿子求平安。

这一字一字,皆是她苦熬的心血。

“定是你父亲在保佑你呢。”若是先死了丈夫,再没了儿子,她还有什么指望。

裴观知道母亲辛苦,扶着母亲的肩:“往后必不让母亲再担忧了,母亲也见过林家姑娘了,觉得如何?”

裴夫人看了儿子一眼,她心里猜测着儿子很喜欢林姑娘,便道:“我看她极好。”

“哦?”裴观反而诧异,原来母亲自第一面起,就喜欢林氏。

这个儿子,从小难哄,一双眼睛雪亮,光说极好还不足,得说出怎么个好法来。

“不扭捏不作态,虽失了些端庄,也是从前没有受教导的缘故,天真无邪,是好孩子。”眼睛是不会骗人的。

想到阿宝肃正了脸色跟她陪不是的样子,裴夫人眼角含着笑意。

“母亲喜欢她就好。”

裴夫人还当儿子是在掩饰,看看如今的林家女,再想想宁氏,儿子何曾为宁氏费过这分心,果然月老赤绳不错牵。

还是太着急了些,大家族相看,要看长远。

除了看相貌评品性,还要看为人处事,看个一两年都还算是短的,这才是对彼此家族的尊重。

可裴老爷子等不得了。

裴夫人想了想:“咱们家正是不便的时候,不好请人过门,先结交着。”

“母亲放心,我与她表兄结交。”

这就好,裴夫人心里依旧觉得这么急赤白脸不是大家作派,可也没法子:“这事儿不能叫你祖母和两个婶婶知道。”

幸而林家姑娘才十四,就算老爷子撑不住,两家只要交好,婚事也可慢慢议。

“为我的事累着母亲了。”裴观自然明白,他娘这辈子怕都没有这么拍个小辈的马屁,是为了他,才这么算计。

“这有什么,待人过了门,你们俩能好好的,我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别家子嫁进来的姑娘,娘家都已经教好了,规矩磨一磨,便能在宅中立足。

这一个得她看着扶着,手把手来教,一想这些,裴三夫人没觉得烦躁,反而精神都起来了。

心中已经盘算,要给些什么彩礼添妆才好,得是一过门就能用得上的。

裴观一时无言,片刻才道:“母亲放心。”

阿宝玩得出了一身汗,木兰绿的小袄子湿了一层。

回家就脱衣裳解簪环沐浴。

她一边脱,燕草一面跟在她收拾,见着被汗打湿的小袄和裙腰,忍不住要笑。吩咐结香:“这个得仔细着洗,免得留下印子。”

脱下来的簪环也要用软布擦过,才能归置到首饰匣中,燕草一件件点收,发现比出门时多出一只白玉绞丝镯。

“这是打哪儿来的?”

阿宝正在沐浴,结香本要给她搓背,谁知她受不了人侍候,才刚搓了一下,就笑着躲开:“你哪是搓背,你给我挠痒痒呐。”

还得是戥子来,戥子手重。

结香螺儿都没跟出去,自然不知镯子哪儿来的,燕草绕过屏风去问,地上已经被阿宝泼得满地是水。

她家姑娘两只胳膊打着水,玩得正高兴。

燕草忍着笑问:“姑娘那只镯子,是新添的首饰?我要记在册子上。”这样好的成色,寻常铺子里可不多见,得专门定下好玉料打磨出来才行。

“是今儿烧香的时候,遇着的那个夫人送的。”戥子回道。

“就是那个借半间静室的夫人?”燕草在车上就听说了,戥子还感叹人家食盒子精巧,没想到会送姑娘一只镯子。

她略略皱眉,出手这样大方?

“说是建安坊裴家,行三的。”

“建安坊裴家?”燕草脸上难得露出惊诧的神情,她甚至还重复一遍:“真是建安坊的裴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