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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宝溜进房里,摸了个帏帽。

又悄悄溜出院子,林大有已经在门口等她了,小厮牵了马来,看见大姑娘戴着帏帽也要出门……这……这明儿可就是吉期了呀!

但老爷的吩咐,他又不能违抗,眼睁睁看着父女俩骑马慢慢悠悠出了巷子。

明日是三月三上巳节,选吉期的时候,玉皇观的道士说这是一整年里最好的日子。

街上处处是人,父女俩骑马停在酱肉铺子前,阿宝下马,跟伙计要了一包酱肉一只圆蹄,扭身一瞧她爹:“再来一根酱猪尾巴。”

拎着酱肉,又买了壶酒和一盒喜饼,一路出城去了慈恩寺。

这回阿宝不坐滑杆了,一气儿爬上山,还没进山门,就被知客僧给拦住了,他瞧了一眼父女俩手上渗出油肉汁的纸包,笑盈盈道:“这个……”

林大有一拍脑门,只想着要给阿宝娘送点肉来,忘了寺庙里不能供荤腥。

“咱们先祭过,再把这肉分了。”

阿宝规规矩矩给娘的牌位磕了三个头,把喜饼供到灵前,告诉她娘:“娘,您放心罢,我绝不受委屈不受气。”

林大有看女儿供上喜饼,抱在手里的小人,明儿就要出嫁了,他哭了一鼻子。

哭完,两人找了个山间幽静处,坐在大石头上,把酱肉和圆蹄撕着分吃了。

一口酒配一口肉,吃着吃着,林大有沉声对女儿道:“往后,他若是待你不好了,你就回来,家里还有阿爹呢。”

“好!”阿宝重重一点头,她都跟娘说过了,不受委屈不受气。

燕草几个忙到摆晚饭的时候,才发现找不见姑娘了。

“姑娘呢?”

“会不会是在书斋里?”薛先生留下,等喝了喜酒,就散馆回家。姑娘这些日子,时常往她那儿去,两人不上课了,还能一说就是半天。

结香去找,没找到。又去韩府,姨夫人那儿也没有。

还是戥子跑到门上问了一嘴,这才知道,老爷把姑娘带出去了。

“明儿就是吉期了,怎么,怎么这时候还出门啊!”

陶英红知道阿宝不见了,急着过来,一听是姐夫带出去的,立时知道他们俩去了哪儿:“你们也别急了,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算算时辰,也快回来了。”

话才说了没多久,阿宝就提溜着马鞭回来了。

她一进门,就见一屋子人盯住她,这才觉着不妥,挠挠头:“我跟阿爹出去了,看你们忙着,就没说。”

几个丫头将她按住,燕草先看阿宝的手,结香解头发,戥子替她脱衣裳。

洗澡水已经备下了,今儿得好好沐浴洗漱,明天可是大日子!

阿宝自觉理亏,由得她们摆弄,这段日子她每回沐浴都要花大半个时辰,洗头自不必说,她本来洗头就花功夫。

洗完包着头发,抹燕草调的一种软膏,淡红色的还带着香气,给她全身都抹一遍,连脚后跟都要厚厚抹一遍。

脚上的茧有法子,手的茧还没全软掉,每回刚软化,阿宝就又骑马抄书。

燕草替她按摩双手,精心修剪指甲,又用凤仙花指甲染成浅红色。阿宝方才一回来,燕草先看她的手,就是怕她把指甲给弄断了。

“后日要敬茶的。”燕草用热巾子给她敷过手,又抹上软膏,再用热巾裹住。

阿宝举着两只手:“真烦人,等敬过茶,再不许弄这些东西了!”

别的姑娘成亲前一日在做什么,她们不知道,反正没有像她们姑娘这样儿的,喝酒跑马吃肉。

夜里一沾床,酣然入眠。

反倒是几个丫头没睡好,天还没亮就都起来了,先把自己收拾齐整。

梳头娘子一来,先给阿宝绞面修眉,脸蛋绞得光光的,再描眉画眼,最后出门前才点胭脂。

“姑娘真是好头发。”连假髻都不用,梳了几十年头,就少见这样的头发,梳头娘子道,“不是我奉承姑娘,我梳过这么好头发的姑娘,那都多子多福多寿。”

身子强健,可不就日子过得好嘛。

燕草立时一个红封塞过去,梳头娘子笑眯眯拿了,不住谢礼:“不着急,等迎亲再把头发盘上,姑娘这会儿该歇就歇歇。”

戥子还特意让厨房蒸了肉包子送来:“成亲一天就是净饿,你一饿肚子就咕噜,先吃这个垫一垫。”

汤水的东西要少吃,连几个丫头也一人吃两个包子。

阿宝啃着包子,忍不住笑了:“你们几个,倒像要打仗。”

戥子燕草螺儿结香,四人互换眼色,可不就是打仗,螺儿是斥候,结香断后,戥子燕草就是左右前锋。

裴观在前头如何,阿宝不知,反正她在后头悠悠然梳头,吃点心。

大妞来给她送嫁,喜气盈盈道:“我来的时候瞧了一眼,外头可真是气派喜庆!”

她又瘦了一些,不知是作针线熬瘦的,还是为了家里事担忧才瘦的。

可大妞嘴里全是贺喜的词:“你是月头,我是月末,我们同一个月里出阁,到时候你可一定要来。”

阿宝紧握住大妞的手:“那肯定!咱们俩都要好好的。”

外头响亮一声。

“裴府迎亲!”

大妞松开了阿宝的手,陶英红仔细替阿宝盖上盖头。

戥子在左,燕草在右,扶着她迈出门坎。

往堂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