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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娶不须啼

怀愫

阿宝声音压得极低。

甬道之中寒风刺骨, 青书浑身一凛:“少爷的书房都是他自己收拾的,并不许别人动他的书。”

阿宝轻吸口气,裴观梦醒之后便一一填补梦中的窟窿, 他该当有所防备?

可这段时日, 他操心的是奏折的事,没想到弹劾的事未发作, 裴三爷的诗先惹下祸来。

“青书, 你这去找陈长胜, 让他到各个书铺走走, 打听打听有什么异常。”

青书到此时已对六少夫人心服口服,他咽了口唾沫, 禀报阿宝:“少夫人,少爷去岁三月就在编写老爷的诗作了。”

裴三爷酷爱藏书,也算颇有诗才。

手中头阔绰,便爱结交诗友文友, 或在家中设宴, 或去山间游冶。

既开诗会,便有诗作流传,还编纂成册,交给相熟的书商刊印, 聊以自娱。

裴观深知这是裴家第二个祸根, 他一醒来就四处搜罗父亲刊印过的册子,又写信给父亲的旧友,将送出去的诗集收回。

对外的说辞是他正在收集父亲的文稿,想替父亲再刊印新诗集, 待新诗集成会再奉上一本。

那段时日, 书房中连炭都少用, 光是烧这些书就够取暖的了。

烧尽之后,一盆一盆纸灰往外倒。

青书松烟得裴观信任,诗稿烧尽,还得用耙子将纸灰扒过,确定里头没有未燃尽的纸页,这才包好了扔出去。

裴三爷的藏书,多有眉批尾批,裴观也一一查检。

青书道:“那段时日,公子书房的灯几乎就没熄过。”

应当是干净的。

阿宝心下微松,这些她大概听过,可依旧不敢懈怠分毫。

一行人绕过夹道,终于回到留云山房。

燕草一直守在门口,眼看她们回来,这才松口气,看跟着几个婆子,赶紧发赏给她们:“妈妈们辛苦,这个给妈妈们买茶吃。”

还在守孝,自然不能饮酒。

老妈妈们知道家中有事,接了赏钱也不敢乐呵,躬身行礼,还又提着灯笼回去。

等山房门一关,阿宝看了眼燕草,她对青书道:“把书房的灯点亮,天凉了,再添个炭盆进来。”

燕草还不明所以,但她看阿宝的眼色,紧跟在后进了书房。

“你来看看这一架子,多是些什么书?”

燕草领命细看,一面看一面回禀:“这些是杂记,有写书画的,有写人情的,也有古玩戏曲之类……这一些是医方。”

其中有好几本妇人方,妇人方中还夹着几页纸,燕草取下来递到阿宝手上。

阿宝仔细翻看,纸上写着多梦睡不足,后面又记了她平日里吃的药,还有小篆批注。譬如哪味药性烈,不可多用之类。

几乎写满了整张纸。

这些,裴六郎从没给她看过,他只默默在花心思做这些事。

阿宝不由心口微热,将那页纸叠起来,卷到袖子里。

“再看这架。”

燕草是阿宝指哪儿打哪儿,她看过又说:“这些是兵书,也有舆图,还有棋谱,琴谱和一架画集。”

其中也有朝廷邸报,山水诗集。

裴观的书房确实是他精心收拾过的,除开杂文用以陶冶性情之外,就是些实用书籍,甚至还有农书,时书。

裴三爷那几本《结绳斋集》也堂而皇之摆在书架上。

燕草指着那几本书道:“这个就是三老爷的著作。”

“他……公爹写了这么多诗?”阿宝连见都没见过裴观的爹,只在年节中给他的牌位上过香,没想到他能写这许多诗。

“前三册是诗,后两册是文稿。”燕草粗粗翻过,“看墨迹都是这一二年的新书。”

那就是裴观逐一校订审阅过的,阿宝心头大石落地,她微一点头:“你出去罢。”

燕草低头应声:“是。”

跟着退出门外去,还将书房门牢牢关上。

青书几个站在廓下,他与松烟对视一眼,松烟颇有些为难,凑过头去问青书:“少爷可不许人动他屋里的东西,咱们要不要拦一拦?”

“那你去拦。”青书一口堵住他的话头。

松烟哪儿敢,只得又站直了身子,还冲燕草戥子两人笑了笑。

燕草目视前方,戥子当着松烟二人的面也不敢听屋里的动静,可就算他们不听,屋里也还是传出翻箱倒柜的声音来。

松烟只得在心里头默念,他什么也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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