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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娘子见过难缠的,见过眼高于顶的,还见过明明自己儿子是个矮树墩还非要找个天仙来配的。

可她再没见过这么实诚的!

她这十几年的官媒也不是白当的,几句话就大概明白许夫人的性子,听着还连连点头:“许公子真是百里挑一,我这就回去预备礼品,明儿天一亮就上裴家去。”

朱娘子还想说一说套话,虽是两家都有意愿,但该做的功夫还得做。

谁知裴三夫人听了朱娘子的话就乐了:“成啦,不必说那些,换庚帖罢。”

五天的功夫,许家便把聘礼送来了。

花厅里摆满了红漆盒子箱子,裴三夫人叫来阿宝一道去看,头一盒便是五两彩丝并一对鹿皮。

裴三夫人说按规矩来,许家就当真按规矩来办,这五两彩丝和一对鹿皮是依周礼,现今可没几家人还用这旧礼了。

尔后是两盒金器,打开一瞧是两套赤金打的头面。一套是莲池鸳,一套是福禄寿喜,各十三件,件件都做工精细。

这么短的时间就办来,只怕花费颇巨。

八箱绫罗绸缎并各色毛皮,两箱香料,还有就是一小匣金锭。

就是裴三夫人看来都有些吃惊:“这许多?”虽说聘礼是看男家财力如何,可五天就能送来这么多,确是十分有诚意。

这还真是摆出娶仙女的架势来了。

“来送聘礼的管事说了,这是他家少爷亲自办的。”

有了这句,裴三夫人细看那几箱衣料,荔枝、石榴、葡萄,还有柿蒂纹。

裴三夫人略翻了翻,喜庆倒是喜庆,可怎么全是水果吃食?

半晌她叹了句:“倒是比六郎略强上些。”六郎挑的那些个衣料子,都是老太君们穿的。

裴三夫人问阿宝:“莫不是我说选了心最诚的,这才送来这么多?好显得心诚?”

阿宝把那聘礼单子扫过一遍,实在记不住这么多,只告诉裴珠:“满满一屋子呢,金的玉的宝石的,样样都有。”

看裴珠不说话,知道她不是计较聘礼多少的人。

“你放心,趁着年里,让你们俩见一面!”

回去便缠裴观:“你把许知远单独请来,让珠儿和他在花园里见上一面。”

裴观虽是两辈子认定了这个妹夫,但让要未成亲的妹妹妹夫私会,他立时蹙眉摇头:“于礼不合。”

阿宝上下打量了他两眼:“你可别拿这四个字糊弄我,于礼要合,你怎么写信给我?怎么送我东西?你私相授受!”

“按礼,该把你浸猪笼!”

裴观无奈:“咱们不是早说过这个,咱们……咱们两世都是夫妻。”

“那梦里珠儿跟许知远也是夫妻呀,怎么就不合了?”

“我们是知道,可他们不知道。”

阿宝可不管他的这些道理:“成啊,那这些日子我就去陪珠儿,也免得她老是心慌害怕睡不着觉。”

见裴观还不理会,她又加一句:“我搂着她,她能就睡得着了。”

上回阿宝就用这个办法逼得裴观让裴珠隔窗远远看了一眼许知远。

这回裴观不肯松口,让妹妹远远看一眼还成,要让两人打照面,还要说话,那绝不成。他拿起手中书卷,闷头读书。

阿宝见他这样死硬,扬声唤道:“戥子!”

戥子从梢间过来:“少夫人有什么吩咐?”

“给我收拾几件衣裳,还有我的妆奁,我要去七姑娘院子里住上七八九十日。”

戥子听这话音就知是在斗气,看了眼裴观,应声道:“是。”

裴观坐在罗汉榻上,手里握着书卷,知道阿宝在威胁他,可他一声也不出,还缓缓翻了一页书。

戥子结香两个互使眼色,柜门开了又关,衣架子上挂了好几件衣裳。

“带几件薄衣裳,七姑娘怕冷,屋里炭火烧得热,少夫人每回去,都要出汗的。”

“那得带几瓶枇杷露去,每天喝一碗润润肺,上回就呆了半天,回来便咳嗽。”

两个丫头一搭一唱。

裴观情知这两个丫头帮衬着主子,这些都是特意说给他听的,阿宝什么咳嗽过了,他怎么不知道?

可他还是放下书卷:“也不是不行。”

戥子使了个眼色给结香,两人又退到飞花罩外去,放了纱帘掩嘴偷笑。

许知远正忙着明岁春天当新郎倌,他娘叫他亲力亲为,他就真的盯着工匠粉墙换瓦,还自己拾掇院子。

“这芭蕉下得放张竹榻,夏日里好乘凉。”他院中的芭蕉高过人头,摆张美人榻,往后让裴姑娘在此读书。

贺妈妈跟去裴府送聘礼,打听出裴姑娘怕寒。

屋里地龙也都要新修一遍,免得冻着她。

许知远也颇听过些婆媳不和的传说,忙得满头汗时,还问来给他送汤的贺妈妈:“我娘有没有说什么?她会不会觉着不痛快?”

贺妈妈看了他一眼:“少爷又不是头天当夫人的儿子了,还不知道夫人,你娘只会觉得你越出力越心诚。”

白茭举着裴府的帖子送到许知远跟前:“舅爷送帖子来,请少爷过府!”

许知远听了,先咽口唾沫:“内兄不会是要考我的学问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