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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娶不须啼

怀愫

裴府门前张灯结彩, 建安坊这一带,不论知道的,还是不知道的, 光瞧着裴家门前的气象, 就明白这家交了好运。

裴三夫人今日开春宴,陆陆续续有马车停到府门前。

请这么多人来, 是三房少有的, 一房的丫头婆子不够使唤, 还特意从大房抽调了些来, 这会儿在门前预备迎客。

这宴,一半是阿宝办的, 一半是裴珠办的。

既是赏春,裴珠便别出新裁。

每位来赴宴的夫人,刚进门时便有丫环引路,先将引到院中幽径, 幽径两侧都种粉白二色玉兰花。

此时正是花季, 请这些夫人们在林中赏花。

步出幽径,再将袖中花枝送给她们。这些夫人只觉得奇怪,玉兰树生得高,枝间花朵如盏, 这些丫头们是何时去摘下花来。

待一细看, 才知是绢纱花儿。

“这倒有意思,怎么这花上还有香气?”

玉兰花香味淡,裴珠特意调配了香料,把香味染上纱花上。

裴三夫人也觉得新奇:“难为珠儿想出来这些。”

“母亲难得办宴, 自然要十全十美。”裴珠是替阿宝使劲呢, 她将要嫁了, 有些事,裴三夫人便不再拦着不叫她知道。

“你嫂嫂这样的,外头人也嚼她的舌头,你去了许家,也是一样。”

裴珠口中应了是,背地里下足了功夫,必要把这宴办得漂漂亮亮的,让那些人就算背后嚼舌也是因为心头泛酸。

阿宝看裴珠做花笺,调花香,又拟定各色菜单,连菜单都要应“春”字。

劝她道:“有这些功夫,你还不如多歇歇,出了嫁再怎么也不如在家中自在,外头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去,我又不会掉块肉。”

裴珠听了,抬眉瞧了她一眼:“这都一年了?还不自在?”

这话阿宝曾说过,那会儿她还未管家理事,如今三房事都经她的手,她竟还觉得不如家里自在。

“那是当然!”阿宝同她才不说虚言,“你家也确实还行,可我在家里,那是说一不二的。”哪怕上面有长辈,她说的话也样样都算。

“你如今也说了算呐?”阿兄难道还会不听她的?

“那岂能一样!”阿宝数着手指头,“譬如六妹妹和八妹妹前头那两个倒霉人家退亲的事儿,该理法就该赔!最后如何?”

不管裴观说多少次,阿宝还是觉得大伯死要面子,吃亏的还是六妹妹和八妹妹。

“再比如……”阿宝说着,脸色微恼,再比如鱼乐榭的事。

裴观竟使手段,趁她累得动弹不得时,哄她以后就住在这儿:“喜房要摆足一个月,咱们就都先别挪了好不好?”

那会儿她昏头昏脑的,眼底雾气虽未散,但心里头清明得很,只是实在没力气同他算账罢了。

反正日子到了,她自己挪出去。

不辜负娘替她再设喜房的一片心意。

裴珠列单子的手一顿,握着笔轻轻笑了:“你当个掌家娘子都不够,你这是想当将军呢。”言出如山,令则行,禁则止。

阿宝反问她:“我说的难道不对?”

裴珠知道她对,她不由想起许家来。

自那回见过了许知远,这几月都未再见过。他隔三隔五就送东西来,阿兄还曾暗示过,可以传书信。

偏偏许知远以为阿兄是在试探他,吓得连连保证,绝不敢有一点轻慢了裴姑娘的心!

阿兄说给阿宝听,阿宝再来告诉她。

“你说说,他这个举人究竟是怎么考中的?”阿宝听到裴观说许知远赌咒发誓,还问裴观,他发了什么誓言。

裴观仰天:“他对着孔圣人发誓,他若胆敢生出一丝半点轻慢珠儿的心思,就叫他生生世世,考不上进士。”

裴珠听了便笑,自此就再没见过许知远。

“我原就与你不同,在家中也一样的。”裴珠有些好奇,要是能选,阿宝会不会想留在家里呢?

等看到连园子里这几步路,阿兄都要来接她,说是园中冰消雪融,正是赏春好时节,一路提着灯,夜赏玉兰,慢慢携手回去。

她就又想,许知远这个呆子,怕是不会的。

因裴珠下足了功夫,裴府这回春宴,打进门起便气象一新。

裴家堂前两株羽衣仙在京中久有盛名,实则后园中还有一条幽径,两侧遍植玉兰,但开起花来,朵朵如碗口大,白玉有晕,素雪成围。

那些夫人姑娘们一步入幽径,便仰头望向玉树。

吴夫人与裴三夫人交好时,年年春天都来裴家赏花的,此时便满面骄矜对身边的程夫人道:“今年的花开得倒比去年更好些。”

程夫人的丈夫是京官,在京城窝了得了三十来年,知道吴夫人已经有好些年没来裴家的赏春宴了。

京城就这么巴掌大点的地方,能来往的就那么几家人,哪个不知道哪个?

起先吴夫人三日两头往裴家跑,给裴夫人送生子秘方,教她供送子娘娘的事儿,相熟的人家哪个不知?

这还不是裴三夫人说的,是吴夫人自己说的。

“我们是同乡,又一同出嫁,我心里怎么能不替她急。”

自此两人的交情就疙疙瘩瘩的,等到裴三夫人生了儿子后,两人来往就更少了,直到裴三夫人的儿子考上了秀才。

吴夫人又巴巴上裴家的门来,此时来,谁不知道她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想借着与裴三夫人是手帕交的由头,把她女儿定给裴观。

吴夫人那些话,程夫人平日也不过就是听一听,不好扫了她的面子,可今日不愿意看她摆架子:“怎么?去岁吴夫人也来赏花了?”

去岁这时节,裴家守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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