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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俱是惊呼尖叫声,那女孩又在水中,四肢扑腾个不住,根本听不清岸上人在说些什么。

“噤声!”

这声一出,四下里渐渐静下来。

其实看见孩子落水的人并不多,只是惶恐害怕一人传一人,个个都当出什么天大的事。此时四下皆静,个个屏住呼息,就只听见水声。

裴珠陪在裴三夫人身边,裴三夫人问:“怎么样了,人捞起来没有?”

裴珠白着脸摇头:“听动静像是没有,已经去叫人了。”

人还没来,就听见又一声“扑咚”入水声,裴三夫人握着裴珠的手立起来:“怎么?又有人掉下去了?”

裴珠也不知,隔得片刻小满来报:“少夫人跳下去,已经把人捞上来了。”

这两句,惊得裴三夫人说不出话来。

原是阿宝拿着长竹,那女孩也确实抓住了。

可阿宝有力,那女孩却无力,竹杆入水又滑,她身上衣裳又湿,抱了两回,又都滑脱开来。

阿宝便用长竹一戳,水深不过半杆高,那女孩儿脚不着地,但她却勉强可以。真等会水了的小厮来救,还不知要呛进去多少水。

干脆跳下去,果然贴着桥的地方,水深只漫过她胸口。

溺水的人力气极大,抓着了什么就要把人往上拖,阿宝一胳膊将那小姑娘抬起来,又一巴掌拍在她脑门上:“没事!”

小女孩这才停下,阿宝胳膊上已经被她挠了好几下。

她在水中只见眼前红绿色的人影不住晃动,脑门挨了一下,这才知道已经有人将她捞了起来。

水没呛进去多少,咳嗽过后,哇一声大哭:“娘!娘!”

岸边的婆子丫头们先将女孩拉上去,跟着再将阿宝拉上去。

丫头们拿来软毯斗蓬,软毯将女孩裹起来,斗蓬罩在阿宝身上。

二人身上都是一样滴水,阿宝抹了把脸上的水,浑身透湿还指挥若定:“甲组的人把这地冲冲干净,乙组的人把孩子们都带到花厅去玩,不许再靠水边。”

为办宴席,她把传菜的,侍候的,引位的,分成了甲乙丙三组,忙中就不出乱了。

一时也找不着那小女孩是谁家的,干脆把她一道带去了鱼乐榭。

立春千叶几个已经预备好了澡桶,先用热水冲过一遍,再坐到盆中,用热水浇浴。

前面还有宴,得赶紧收拾好了才成。

戥子给那女孩儿擦头发:“你怎么掉到水里去了?你是哪家的姑娘?”

那小姑娘先还不肯说,半晌才说:“我也不知是脚滑了,还是被人撞下去的。”小孩子玩闹起来没个轻重,推搡之间,把在最外头的她给撞下去了。

她的衣裳都湿了,全要换新的。

偏偏阿宝这儿没有小时候的衣服,还是荼白送了套衣裳来:“我们姑娘让我送来的,这是姑娘原来穿过的,瞧着应当合身。”

还真是合身,十来岁的女孩,穿上裴珠小时候的旧衣裳,全不是方才落到水里扑腾的模样,看着斯文白净,瓜子脸柳叶眉,十分秀气。

三月水还凉,怕她得伤寒,厨房煎了红糖姜汤来。

戥子替她换上衣裳,又替她烘头发:“你几岁了?你这头发还得烘一会儿,先把这汤喝了。”

“我九岁了。”她依言喝起汤来,小口小口吹着,把汤喝尽了。

“你身边怎么没丫头跟着?”到这会儿了,竟还没找她的人。

女孩儿低头不言,戥子还待再说什么,立春冲她连使眼色。

“多谢夫人救我,给我换衣喝汤,我得回去了。”

阿宝这时方才重梳好头,又换了一身新衣,对那女孩伸出手:“走罢,我牵你回去,你娘呢?在水阁中?我把你送到你娘身边。”

立春冲戥子招手,戥子走到一旁,立春凑到她耳边:“这是梅大人女儿。”

是嫡女,但是,是元配生的女儿。

前头那位去了,梅大人自然要续一房,如今坐在堂中的梅夫人就是填房后母。

怪不得她身边连个可靠的妈妈都没有,还连姓氏都不敢说。戥子可怜起这小姑娘来。

戥子把这女孩的事告诉阿宝。

阿宝再看这女孩子时,眼里便颇多怜惜:“走,我送你去。”

小女孩也知道这场骂是怎么也逃不掉的,乖乖牵住阿宝的手,还问:“夫人,能不能使人去告诉我哥哥一声?”

“好。”阿宝答应了,刚走到石桥边,她不知为何,突然发问,“你姓梅?那你父亲是什么官阶?”

“户部郎中。”

那便不是,裴观的续弦是梅侍郎的女儿,不是她。

倏地脚下一顿时,隔着七八年,梅侍郎可不还没当上侍郎么!

阿宝低头看这女孩,女孩的手又软又小,紧紧攥住阿宝:“夫人,我……我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