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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娶不须啼

怀愫

船走了两日, 丫头们还没全缓过来。

结香刚能坐起来喝粥汤,立春双瑞又倒下去了。螺儿还未好,福儿一个人要照顾四个人, 阿宝屋里就只有戥子一个丫头半点事没有。

前前后后的事, 全是戥子在跑。

青书吐了两天,白着张脸劝戥子:“你也别前船后舱的跑了, 省得晕船。”晕船这种事儿说不准, 头两天他都没事儿, 第三天起床就发晕。

戥子看他脸白成这样还在替她担心, 塞了包盐津梅子给他:“你要吃不下东西,就嚼嚼这个, 嘴里也能好受些。”

吐久了口中发苦,姐妹们都吃不下东西,全靠带上船来的蜜饯压嘴里苦味。

青书小心翼翼把纸包捧了回去,两根手指头捏出一只塞到口中, 同舱的问他要, 他怎么也不肯给。

“小气,撒了金粉啊?码头上一文钱一大包!”

青书哪理会他们,这个能不能算是那包松仁糖的回礼?

就在每个人都慢慢好起来的时候,戥子开始晕船了, 阿宝让她睡在自己屋里:“她们全都刚好, 都还没好透呢,我来照顾你罢。”

她不想一个人呆着。

结香能走了,立春双瑞吐了两天也慢慢好起来。

只有螺儿还没好,躺在床上虚得下不了床, 光她就得福儿照顾着, 确是分不出人手来再照管戥子。

戥子睡在阿宝屋里:“定是我遭报应了。”

阿宝给她调酸梅饮子喝, 故意道:“可不是嘛,你这两天天天跑来跑去,见个人就显摆自己不晕船,这下好了罢。”

戥子哭丧着脸,那风浪一来,她差点又要吐:“咱们还要再坐几天船呐。”

声音都带着哭腔,阿宝实在不忍笑她,拍着她的背,把酸梅饮子喂到她嘴边:“还得再坐半个月的船才换车。”

半个月!半条命都没了!

结香笑着走进来,看见阿宝,她笑意更盛:“喏,有人送你的。”

一个小纸包,里头一半糖霜桃条,一半盐津梅子。

“谁送的?青书?”阿宝问。

戥子的脸白了又红,跟着一个浪过来,她刚红起来的脸又白了,抱着痰盂一阵呕,刚喝了两口的梅子饮,又全吐了。

“这晕船怎么还一个挨一个来?还知道给咱们留两个干活的?”

阿宝轻拍戥子的背,让结香倒水来给她漱口,让她躺下。

“这蜜饯果子,你收不收?”

戥子紧紧闭着眼不搭话,结香又问:“到底收不收?我还得给人回话呢。”

阿宝看戥子的神色,伸手接过来,放到她枕头边:“你嘴里难受就摸一个吃。”

结香忍笑出去,走到船尾对青书道:“收下啦。”

果然,就得先送她吃的!

青书观察过戥子好久,她不像结香,爱打扮爱做新衣,戥子的衣裳总是半新半旧,府里发了什么,她就穿什么。

小丫头们买个珠钗头油花粉什么的,那再寻常不过了。

可戥子用的依旧是府里发的那些,她只偶尔买点零嘴吃。确该先送她吃的,再送她绒花,然后送香露……

青书怕行船时这些东西不好买,早早备好了带上船来,还买了一把银排梳,梳子上雕了花鸟,也不知道,她见了会不会喜欢。

青书欢欣鼓舞,回身刚跑上两步,又差点犯晕,赶紧扶住舱房木板,老老实实往回走。

戥子脸上有些烧,迟迟都不睁开眼睛。听见阿宝铺开纸笔的声音,她这才掀开一只眼,伸手摸了个盐津梅子含在嘴里:“怎么?又写字?”

这船晃得人头晕,阿宝的笔落在纸上却是四平八稳,别个只会惊叹,戥子一看就知,她臂力腕力比原来更强了。

“嗯,写一写,静静心。”

那本小册有一指节厚,她随手翻开就是自己那页。

那一页上写满了林,是阿爹的林,不是她的。

阿爹何时跟着穆王从崇州南下,何时会升迁,升迁之后的官位如何,册子上面写得明明白白。

就连韩征阿兄都有两行字,写他何时立下军功。

只有她,一行小字,二十三岁病逝。

自十五岁到二十三岁,九年间,只有这一行字。

她没指望裴观给她写悼词,但她重病在床时,裴三夫人每见她病症加重,都会哭肿眼睛,裴珠嫁到了许家,可只要回娘家必要到她房中陪她说会话。

她们都念她的好。

裴观的衣食住行,她处处关照,不曾出错。

九年,只这一行字。

看完那页,阿宝便将小册阖上,锁到匣里,再不曾打开。

戥子侧身看着阿宝,成天写字静心,也不知道她到底有些什么烦心的事。

直写到天色暗下来,这才搁下笔点灯,扭头就见戥子睡得十分香甜,被子卷成长条,她抱着被子睡,这会儿她倒不晕了。

到了吃饭的时候,阿宝去裴三夫人的舱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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