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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显死了,危机更甚。

已经知道了害死她的仇人是谁,却不能立时报偿。

“过几日,你带一队人,去辽阳看看岳父大人可好?”

阿宝凝目望他:“你又要瞒着我办事?”

裴观笑了:“我是万万不敢了。”

他用种从没有过的眼神看着阿宝,替她擦洗抹身之时,都不必伸手去摸,一眼就知她肌理丰盈,血气旺盛,身子强健。

这样一个人,躺在床上苦熬了四五年,灯尽油枯而亡。

上辈子若是岳父知道阿宝是被人害死,他会如何做呢?

他根本不会顾忌什么皇后,什么齐王,就算是撞死在御前,他也会替阿宝申冤的。

但裴观自问,此时此刻,他做不到。

因他做不到,所以愧对阿宝,就想再给她多一些。

“你去做你想的事,你愿意的事,你高兴的事。”她越能多些快乐,他心底的愧疚才能越少。

只是在裴府二门后,替他操持家事,办宴待客,接礼还礼。她是都做得很好,但做这些,她并不快乐。

“那……那娘呢?”娘还在楼家呢,楼家还有个不能见风的“裴六夫人”在。

“螺儿呢?”她的毒能不能解?

裴观替她打了条辫子,他从未替女人梳过头,盘发是不会的,连辫子都结得歪歪扭扭:“你不必再操心这任何事,从此时起,你就只用想着去见岳父。”

裴观打完了辫子,站起来走到桌边,拿起桌上卷的纸。

展开一看,是那份舆图。

这是他从他们俩的房间墙上取下来的:“你不是想按信中写的,走一走看一看么?那就去走一走,看一看。”

阿宝确是想去走一走,看一看,把上辈子没走没看的,都看过!

可她直觉不对,蹙起眉头:“你是不是要干什么危险的事?”

“怎么会呢?”裴观轻叹一声,“吾之大患,为吾有身。”人永远会计算荣辱利益,他身后还有全家人。

阿宝听明白了,她想要的真相大白,惩罪除恶,为上辈子的自己报仇,做不到。

她默然不语,抬头看向裴观时,竟见他发间银白,伸出手拨弄一下,拔下一根白发来。

这是这两天有的?

伸手再拨,就见他黑发之下,忽生根根银丝。

阿宝思索片刻,将那张图纸还给裴观:“这张图我都记住了,不必看,你还把它挂回去罢。”

她一答应下此事来,裴观很快就预备好了车马队伍,絮絮叮嘱她:“我已经给母亲写了信,会把戥子也护送过去。”

“家中事你不必担忧,你想要什么都只管写信来。”

辽阳再不比京城繁华,林大有也可说是当地最大的官了,官衙里能少什么?

裴观还将大黑一家都给了阿宝。

本想只将大黑给她的,可又不忍心让它们一家三口分离:“你不是常说,大黑是匹好马,就是养糟蹋了?正好带它去辽阳的马场跑一跑。”

阿宝摸了块糖,大黑闻见,用马头轻碰小马,让小马先吃。

小马舔得欢实,阿宝拍拍大黑的马脑袋,冲着裴观轻笑。

这回他们不是吵架,也不是互不理解,正因为彼此知道,才更难受。

到阿宝要走的那天,裴观去送她,与她并驾骑马出城,又在官道上送了很远。

“你手上的伤口刚好,还是别骑太久。”还有羊皮手套,虽软,但天热,这么戴着不透气。

“一路上食水都让卷柏去办,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你……”

阿宝牵着缰绳,打断他的话:“让不让我走?”

裴观抿唇不言,阿宝眼看他不说话,回身勒马,双腿轻夹马腹,大黑猛然蹿了去。

眼看她杳然远去,直到官道上再看不见一丝马蹄扬起的尘土,裴观也还站着一动不动。

松烟刚想问少爷何时回去。

就听见少爷望着官道尽头连绵不尽的青山道:“吾之大患,为吾有身,及吾无身,吾有何患?”

松烟知道家里要出大事,要不然,少夫人怎会孤身回京?还有青书,带回来的人,关在城外。

少爷怎么这会儿念起经来了?

及吾无身,又有何患!

裴观提气勒马,反身向京城城门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