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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王果然过来了, 罗嬷嬷连忙低声叮嘱道:“你好好侍奉宁王,我先出去。”

青葛没什么兴趣地道:“知道了。”

这么说着间,罗嬷嬷低首出去, 宁王却已经推门而入。

他甫一推门, 青葛便闻到了熟悉的清冽竹香,那是宁王素日的气息, 她很熟悉。

不过如今那竹香中似乎隐隐掺了一丝酒意。

他竟喝酒了。

青葛跟随宁王四年, 少见他饮酒。

看来这次夏侯三爷过来,给他带来了好消息, 应该是和西渊有关的, 谈成了, 他心情不错, 这才饮酒了。

当然这也是宁王对夏侯家的重视, 不然他怎么可能轻易陪酒呢。

其实关键时候, 他做事很有分寸。

这么想着, 青葛迎了过去, 倒是温柔和顺得很:“殿下,你饮酒了?要不要些醒酒汤?”

宁王如玉的面庞便泛起些许红晕, 他微颔首:“嗯, 陪着你三叔用了一些,也没什么, 侍奉我宽衣吧。”

青葛轻笑了一下,抬手帮着宁王宽衣, 他必是要沐浴了。

宁王略眯着眼睛,舒服地享受着青葛的服侍。

自己的王妃, 貌美体贴,处处细致, 这对谁来说都是愉悦美满的。

青葛帮他褪去外袍时,他突然道:“你三叔今日也提起来,说等到明年便是你祖父七十大寿,到时候想接你回去。”

他略沉吟了下:“不过那个时节,正好赶上禹宁每年例行的阅兵,只怕不能过去,到时候备一份厚礼,并派温先生随你走一趟。”

禹宁地处边境,与西渊接壤,时不时要应对西渊散兵扰边,是以宁王对兵马操练颇为上心,每年阅兵都要亲力亲为,以鼓励军伍士气,从不会缺席,明年自然也不会例外。

青葛听这话,想着谁知道那时候的情景,她早走了吧。

于是她便笑着道:“殿下自然应当以大事为重,到时候妾身自己回去就是了。”

宁王略嗯了一声。

一时宁王宽衣,进去一旁浴房沐浴,青葛才刚沐浴过,便亲自过去整理了榻上被褥。

这样既显得她贤惠,又能把她私藏的那些衣衫再收拾收拾,免得万一被发现。

宁王可是比那些丫鬟嬷嬷更敏锐。

她收拾妥当后,磨蹭着拿起一本诗集来看。

自然是看不进去的,只是装装样子。

其实装样子也有些累……

好在很快,宁王便自浴房出来了。

青葛终于放下那诗集,含笑迎过去。

宁王是彻底沐浴过,连长发也都洗过了,身上只松散穿了白色软绸中衣。

青葛看他那长发虽擦拭过,但那发间依然透着湿气,便拿了大块的软巾。

她笑着道:“殿下,我帮你擦拭头发吧,免得着凉。”

宁王看着自己的王妃,柔软乌黑的长发只用一根粉红缎带随意地束住,衬得她肌肤越发雪白莹润,泛着珠玉一般的光晕,那眸光却是温柔依顺的,甚至充满眷恋。

他不曾言语,只微颔首。

于是青葛便拉着他,让他坐在了一旁红木椅上,她自己则站在旁边,拿了软巾包住他的长发,又用了檀木梳,帮他梳理并擦拭。

宁王府素日用的沐浴之物比起外面自然又多许多讲究,只这洗发之香膏,便是用了子核、半夏和附子制成的,如今宁王洗发过后,那如墨乌发便格外顺滑。

她这么帮他轻轻擦拭的时候,无声地瞥了他一眼。

这时候,暖融融的阳光自雕花窗棂透进来,恰好洒在他身上,他剑眉飞扬,鼻梁高挺,眼梢散漫地垂着,看上去舒服惬意。

她从未想过有一日自己可以从这个角度看着他,这样的他没有了往日身为亲王的威严与凛冽,甚至看上去有几分恬淡安静。

会让她有种错觉,想起诸如一生一世,诸如岁月静好之类的言语。

但确实只是错觉。

或许是她动作停下来的缘故,他感觉到了,慢悠悠发出一声:“嗯?”

声音低沉好听,带着别样的韵味。

青葛:“没什么,只是以为殿下睡着了,怕惊扰殿下。”

说着她便要继续为他擦拭。

宁王突然问道:“你三叔今日过来,我看你并不高兴的样子。”

青葛听这话,动作略顿了下。

她一直知道宁王敏锐,万没想到他竟察觉到了这些。

也幸好自己扮演得天衣无缝,不然早被戳穿了吧。

这时候宁王却继续道:“你们家族各房中可有什么不睦?”

青葛也就笑着道:“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殿下也该知道,我母亲出自西渊,而我的父亲是夏侯家族的嫡长子,大家族各房住在一处,难免有些磕磕碰碰的。”

她不太在意地道:“这都是小事,我也不是太在意,况且我深居闺阁之中,和外面长辈也说不得多熟,其实母亲捎来了信,我看着心里倒是喜欢。”

宁王赞同:“说的也是,其实但凡大家族,子女众多,各房之间难免有些纠葛,谁家都不能避免。”

青葛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如今皇室中各个皇子之间还不是跟斗鸡眼儿似的,彼此恨不得揪住对方的小辫子。

甚至宁王和自己的亲生母亲谭贵妃之间也不太和睦。

如果她是真正的夏侯见雪,这时候必然可以趁着这个话题继续和他聊一聊。

也许他也会说更多知心话,由此夫妻情意更进一步……

可是青葛并不想。

她不是真正的夏侯见雪,也不是他真正的王妃,一位皇子内心隐秘的心事,也不该是她要知道的。

知道的越多,将来死得越快。

她享受下床笫之欢,就极好了。

这几日,宁王府开始筹备寿圣节礼单,因这寿圣节是天子六十寿诞,朝廷对此的看重自然不同于往日,据说宗室亲贵以及在朝文武百官都要参与,还有外国派来的贺生使。

除此之外,也有些杂耍百戏人员,毕竟是帝王寿辰,祝寿礼仪的预演以及各样节目等,都要提前安置。

至于宁王府,如今已经预备了一头大象,并各样稀罕物件,这都是宁王要送给帝王为他祝寿的,于是连着几日,宁王府中时不时传来驯象的伴奏声。

青葛看着这热闹场面,其实是有些心烦的。

她不太想去皇都,去了皇都后就要面对更多的人,这样她和夏侯嫡女这个身份就会产生更多牵扯,甚至可能为她后续带来麻烦。

更不要说她还要一人分饰两角,玩一个随时可能玩崩了直接把自己小命断送了的游戏。

她想直接逃,逃之夭夭。

干脆不要搭理那夏侯家,也不要后面的银子了。

可如果不和夏侯家商议好后续种种,直接跑的话,宁王的王妃突然没了,他必然要找的。

他一旦找,那自然会惊动叶闵。

届时叶闵就能看到王妃的面容,就再也瞒不过了。

而如果那真正的夏侯家嫡女出现,能够顺利把这宁王妃的身份接过去,哪怕以后叶闵看到和自己模样一样的王妃,他也不会起疑了。

那就只是单纯的面容相似而已。

这是一个麻烦,她还不能粗暴地直接这么跑。

她恨不得自己马上中毒,再严重一些。

可她试过了,叶闵那丸药是对症可以解自己毒的,她每日都暗暗运功,如今身上的毒倒是解去了七八成,剩下两三成需要一些时日慢慢散去就是了。

现在真是恨不得出一个意外自己给自己一刀。

只是偏生那西渊,那三大世家,还有朝中那些皇子,甚至那黄教,没一个跑来禹宁城找茬的,禹宁城外也是一片安详。

她总不能自己随便编一个谎说遇到强盗挨了一刀吧,只会让人怀疑呢。

于是如今的她,坐在这宁王妃的位置上,前所未有地、热切地期盼着,能有一群什么恶贼过来刺杀,刺杀王妃也行,刺杀王爷也行,或者给这禹宁搞破坏也行。

总之她要以青葛的身份窜出去,挨那么一下,受伤,让叶闵清清楚楚看到,她没办法护卫王妃了。

当然了又不能挨得太厉害,在宁王妃这个位置上,她还得应付王爷在床榻上的需索。

可惜,这种机会并没出现。

她抱着如同上坟的心情,一脸期盼地笑着,准备前往皇城的种种。

晚间时候,她偷偷潜出王府,之后又过去千影阁,面见了叶闵。

她走进千影阁三楼时,恰好看到白栀走下来。

在狭窄的木板楼梯上,两个人恰好一个擦肩。

青葛顿住脚步,略侧首。

白栀也停住了,不过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

青葛用口型无声地道,谢谢。

白栀连看都没看青葛,径自下楼了。

青葛知道他虽然没看,但他一定能看到。

她也就没再说什么,过去楼上,却见那边轩窗紧闭。

她知道里面有客人,便不曾进去,只恭敬地立在一旁。

房间内传出一个声音:“进来。”

青葛听此,低首走进去。

走进去的那一刻,她便感觉到气氛不对。

这房间中除了叶闵,还有一个客人。

这个客人是宁王。

这一瞬间,青葛想逃。

青葛活了十八年,其中十四年都生活在两个男人的阴影之中,一个是调教她的千影阁阁主叶闵,一个是她的主人宁王殿下。

现在,她要同时面对着这两个男人。

上次虽见过了,但那时候打个招呼便走,也倒是还好,这次不一样。

她瞒天过海,她狗胆包天,她心烦意燥了。

很怕他们发现,他们会直接把她剁成肉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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