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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之中,宁王正挽弓射箭。

此时晨光初现,就在那一袭光亮中,一身白衣的宁王墨发高束,眉眼冷峻。

他削薄的下颌微微抬起,双眸锐利深远,几乎和弓弦融为一体。

之后,在那弦鸣声中,一支羽箭犹如流光一般,迅捷而犀利地划过苍穹。

青葛跪在那里,微抬起眼看过去,带着夜晚湿气的晨风卷着单银白衣袍,那袍角翻涌如云,让她会有种错觉,仿佛衣摆下一刻便会被吹拂到自己脸上。

宁王并没理会青葛,十几支羽箭嗖嗖飞出,一直到射空箭匣,他才从容收住动作。

晨光中,他垂着眼睛拿起白色绢帕,慢条斯理地擦着长指,矜贵淡漠。

青葛单膝跪地,无声地垂着眼睑。

这时候,却听上面声音淡淡传来:“西渊的缥妫部落,你去过吗?”

青葛:“属下只曾耳闻,却不曾去过。”

宁王:“缥妫部落位于西渊最西,胜屠家族数百年来盘踞于此,昔年胜屠雅回带领缥妫部落曾经称霸西渊,如今缥妫部落虽然再不复昔日风光,不过若能和缥妫部落联手,由他们出面重整西渊,也未尝不可。”

青葛听着,自然明白。

宁王是要派她过去缥妫部落,但是他如今才和夏侯家族商议如何平息西渊诸部落之乱,这个关键时候,既然要自己去,那必是要谋取最大的利益。

所以在天子和谭贵妃的压力下,他同意了,但他还要她联系缥妫部落。

等于派她一人,公私两用。

这算盘打得真挺好。

她当即应道:“主人是要属下走一趟缥妫部落?”

宁王颔首,道:“本王这里有一封信,并有一份西渊舆图,若能找到胜屠家族的后人,你把这封信交给他们。”

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两份牛皮信封,递给了青葛。

青葛举起双手,恭敬地接过来。

宁王又道:“还有一桩,是你务必要做的,你还记得吗,有一年皇上赐了露甲草果子,那露甲草便产自缥妫部落的山涧中。”

青葛:“属下记得。”

宁王:“采摘一些来。”

说完,他垂下眼,淡淡地望着青葛:“新鲜的,带回来皇都。”

青葛垂着眼睛,道:“是。”

宁王居高临下地望着这个跪在他面前的暗卫。

青葛自然是他身边颇为出色的暗卫,但在高手如云的千影阁,她的排行并不算太高。

他略沉吟了下,道:“回来后,本王对你另有安排。”

青葛听闻:“主人?”

宁王负手,淡道:“先去吧,等你回来再说。”

青葛心中疑惑,不过也不能问,只是恭敬地道:“是。”

青葛得了这令后,揣着这封信,当即前去见了叶闵。

她其实有些犹豫,怕横生枝节。

这个当口,她是必须离开的,且要尽快离开,不然一切便将穿帮露馅,她担心叶闵阻止自己

好在叶闵并没说什么。

她将一切都汇报给叶闵后,叶闵蹙着眉,半晌不言语。

青葛试探着道:“阁主是觉得?”

叶闵:“殿下的意思我倒是明白,不过你终归要小心行事,此去西渊,路途遥远,且危险重重,那缥妫部落民风彪悍,骁勇善战,因十几年前他们的首领胜屠雅回惨遭暗杀死于非命,他们对外人防备森严,你贸然前去,终归要小心为上。”

青葛听着叶闵的这些话,一时心绪也有些复杂。

她仰起脸,望向叶闵:“阁主,你可是舍不得我离开?生怕我会出什么意外?”

叶闵垂眼看过去,却见到青葛正望着自己,一双眼睛隐隐仿佛蒙了一层秋水。

他轻叹了一声,道:“你不想去的话,也可以,我会帮你说。”

青葛道:“其实留在皇城也没什么意思,殿下既然吩咐下来,我还是想走一趟,希望不辱使命。”

叶闵却沉默了。

青葛当然知道叶闵是不舍得,也怕她就此丧命。

她站起来,仰脸望着叶闵。

叶闵便觉得,青葛那双过于清澈的眼睛似乎氤氲出一些异样的情绪。

他的心便仿佛被什么轻轻扯了一下。

青葛低下头,小声道:“阁主,我会回来的,你放心就是。”

叶闵喉结动了动,之后道:“好,我信你。”

青葛抬起手,从袖中取出一物来,递给叶闵:“阁主,这个送给你,可以吗?”

叶闵视线落在她手上,却见那双净白纤细的手中放着一物,是一件半月双狮纹银梳,其实做工寻常,并不见什么特别。

不过叶闵见过,是往日青葛用过的。

青葛垂着眼睛,用很低的声音道:“这是前几年我在街市上看到,觉得好看,便买了来,倒是还挺好用的……这个留给阁主用,可以吗?”

叶闵的视线自那银梳,缓缓地落在青葛眼睛上。

她那浓密的睫毛犹如蝴蝶翅膀般在颤动,眼尾也泛起些许晕红。

这一刻,他心中涌出许多许多的想法,会有种异样冲动。

不过都被他一点点地压制下来了。

最后他终于伸出手,自她手中接过来那银梳,哑声道:“好,我会收下,会……一直用它。”

青葛便抿唇笑了下,道:“阁主,那青葛先行告退了。”

和叶闵告别的这一场戏,青葛觉得自己表演得不错。

不过当回到后院,以王妃的身份坐在窗棂前,悠闲地品着香汤的时候,她心里还是泛起一丝忧伤。

I

她明白,若是自己操作得当,兴许还能再见叶闵一次。

若是操作不当,只怕是今生再不能相见了。

人和人之间的缘分如此微妙,谁想到夕阳下的一个转身可能便是永别呢。

这么想着间,外面孙管事却送来一个物件,说是殿下让送过来的

青葛此时真没什么心思,不过还是随意打开,打开后,却是意外不已。

那竟然是一对红玉手镯,花纹瑰美,剔透鲜艳。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玉器,和红玛瑙有些相似,但是这比红玛瑙更剔透,颜色也更纯正鲜艳。

她好奇拿起来在手中,触感细腻沁凉,给人舒适宁静之感。

这时候罗嬷嬷过来了,好奇地看,一看之下,也是赞叹不已:“这是红玉手镯,倒是个稀罕物件,我虽在夏侯神府,但统共只见过一次呢,那还是夏侯府二夫人娘家的陪嫁。”

青葛:“是吗,竟这么贵重?”

罗嬷嬷:“那是自然!”

说着她拿了一只,捏在手中,对着外面日头,仔细看了一番,道:“你看这玉镯里面。”

青葛也学她,迎着外面光来看,一看之下不免惊讶。

这手镯中竟有殷红隐隐流动,仿佛有灵性一般,红艳醒目,透着无法描述的瑰丽神秘。

罗嬷嬷:“这种红玉产自西方之巅,据说当地叫做贡觉玛之歌,曾经前朝有一位公主嫁到西方和亲,便有过一只这样的红玉手镯,据说这种红玉可以保佑佩戴的人一生顺遂平安。”

青葛:“这么贵重……”

罗嬷嬷笑了下:“你瞧,这还是一对呢,这就越发贵重了,等会我再给你讲讲这个的来历,你也开开眼,回头殿下问起来,也有个应对。”

她对这对手镯自然喜欢得很,拿着那对红玉手镯好一番把握。

青葛见此,明白她的心思,她觉得不错,估计认为应该留给她家夏侯娘子。

青葛便再次看了一眼,东西是好物件,不过确实不可能归她,她也留不住。

所以最后这物件终归会戴到夏侯娘子的手腕上了。

傍晚时候,宁王回来了,看得出他眉眼颇为愉悦。

青葛便笑着迎过去:“殿下,你今日送的那对红玉手镯,倒是罕见。”

宁王:“看到了?”

青葛笑着点头:“是,我素日在家时,曾听家中人提起,说是这红玉艳若鸡冠,油脂光泽,紫红犹如凝血,如今一见,果然不假。”

宁王:“看来三三对红玉倒是有些了解?”

青葛:“只是略知一二罢了,东汉王逸曾经提起过,玉分赤、白、青、黑四色,其中以赤最为珍稀,所谓玉石挂红,价值连城,更何况——”

她摩挲着那对红玉,笑道:“更何况是这样一对红玉手镯,更是罕见了。”

宁王听了,却是正色道:“那日你的相思缕丢了,我虽并不信这些,但终觉不妥,况且你如今怀着身孕,是以我寻了这个来代替相思缕,这对红玉手镯,你一只,我一只,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