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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葛听这话,突然意识到什么。

宁王察觉到了她的反应:“别多想,没什么。”

青葛便不说话了。

他原本急匆匆要赶往皇都,突然间避讳了,不去了,这其中可能有许多缘由,但如今看来,最有可能的一个便是——皇上可能要出事了。

皇上这些年来一直龙体欠佳,前两个月她也听说一些风声。

如今关于太子的流言蜚语不绝,皇上如果在这个时候出事,那谁也不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宁王可能是要避嫌,之后在关键时候回去?

宁王便握住青葛的手:“也不是特别严重,只是目前我还是避讳一些。”

青葛:“嗯,我明白。”

宁王看着青葛,薄唇动了动,似乎要说什么。

青葛疑惑地看着他。

宁王到底道:“过些日子,去皇都,你陪我一起去吧?”

青葛顿时懂了。

他所谓的“陪他一起去”自然不是简单去一趟皇都,他是要公开他们的事。

她便低声道:“好,那我陪你一起去。”

宁王看出她的意思,唇角翘起,笑握着她的手道:“给你几日时间,你自己和承蕴说。”

青葛想起小世子房中的画像:“你平时,和他提起过?”

宁王理所当然地道:“是。”

青葛小心地道:“他……知道多少?”

宁王:“自己问他。”

青葛:“你就说说嘛。”

宁王眸间泛起笑意,不过说出的话却很无情:“自己问。”

青葛一听,便推开他:“那我不理你了!”

说完转身就走。

宁王一把拉住她的手腕:“我们的事还没完。”

青葛装傻:“我们?我们有什么事?”

宁王直勾勾地盯着她:“被那小孩打断的事。”

青葛只觉脸上发烫,她咬唇:“大白天的,还是先算了,等晚上再说。”

宁王目光灼灼:“你答应我的,既然答应了,岂能言而无信。”

青葛:“……”

她深吸口气,眼神飘向别处,含糊地道:“我觉得这种事,还是先休息休息,再从长计议——”

宁王却虎视眈眈地看着她:“你打算怎么从长计议?”

青葛只觉他眼神锐利,像是看透了自己。

她有些无奈,心想心虚的不应该是他吗?应该是他小心翼翼才对!

她正有些犯愁,这时就听到有人往这里靠近,是千影阁的暗卫。

她忙道:“有人!”

宁王也马上察觉到了,他蹙眉,不过只能隐忍下来,放开握着她的手。

在王府内,暗卫并不是一直相随,但如今暗卫贸然上前,应该是要紧事。

如今多事之秋,宁王自然也不敢轻易耽误什么。

当下命那暗卫上前,却是说起已经将郁殃打了琵琶骨,并上了重枷,即将押解往皇都。

宁王此时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威严,他听着这话,道:“好,那就上路吧。”

打发了暗卫后,宁王笑着道:“这件事总算稳妥了。”

青葛看着他的笑,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她不说话,也不笑,就那么歪头打量着他。

宁王迎着她的视线:“嗯?怎么了?”

青葛:“宁王殿下,我突然发现一件事。”

宁王:“什么?”

青葛依然那么打量着他:“我发现你现在的样子,和往日很是不同。”

宁王眼神困惑:“怎么不同?”

青葛想了想:“当你笑得特别温柔的时候,看着无欲无求,包容大度,但我总觉得,很假。”

宁王:“……”

他无辜地道:“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这个人脾性这么好。”

青葛盯着他:“你一定隐瞒了我什么事,所以你——”

她说到这里,想起刚才的郁殃,她突然觉得不对。

她的神情逐渐凝固,望着宁王,一个念头就这么突然冒出。

一直以来,青葛都觉得自己看到了许多线索,那些线索是线头,她觉得后面有一张网。

后来宁王给她解释了一切,她明白他必然没有欺瞒自己,但又觉得哪里不对,仿佛缺少一个环节。

就在刚才,这一刻,她猛然意识到了。

于是仿佛打通了七经八脉,她瞬间将所有的一切连成了网。

她审视地盯着宁王:“你告诉我,郁殃到底是谁,他是我认识的人,是不是?”

宁王笑意早已收敛:“你怎么会认识郁殃?那是黄教的教主,罪大恶极的逆党。”

青葛:“你骗我!

她一转身,施展轻功,飞快地往王府外奔去。

宁王脸色大变,当即去追,一边追,一边匆忙召唤暗卫,务必要把青葛拦下。

暗卫暗信传得快,青葛奔出府时,十几位暗卫追来,都是绝顶高手,四面八方围堵。

青葛冷笑一声,不管不顾就往前冲,前方便是刀剑,她丝毫无惧,直接迎上去。

宁王此时追出府中,恰好看到这一幕,他沉声喝道:“放开她!”

这一句后,气息狠狠一挫,才喊出下一句:“不许伤她半分!”

十几位暗卫脚步一个停滞,青葛已经冲出王府,冲向大街。

至此,再无人能拦她。

她飞跑而出,脚下生风,约莫跑了半个时辰,抵达了那座山中。

她疯狂地在山中搜寻,如此寻了许久,终于找到了那一处。

她停在那里,怔怔地盯着地上的碎片,一片片,那是泥娃娃的碎片。

泥娃娃…

当初白栀陪了她几个日夜,要分别的那天下着雨,他们在一处小镇做了两个泥娃娃,一个青葛一个白栀。

之后他们就此分开,再不曾见。

这几年青葛经历了许多事,但当初那个泥娃娃她依然保存着。

现在白栀的泥娃娃碎了一地。

这一刻,她终于看清了一切。

为什么叶闵要来千影阁,因为千影阁中有内贼,这内贼还不止一个,甚至可能代际相传!

为什么自己和白栀换班却因此挨了一百鞭,因为宁王知道白栀身份可疑。

宁王顾忌于谭贵妃在自己身边的眼线,他顾忌的不是一个区区崔姑姑,而是白栀。

所以——

当时叶闵出事前曾经对底下人说自己去捉拿黄教逆贼,他并没有说谎,他确实发现了黄教的线索。

白栀在陪伴自己一路后,遭遇了叶闵,从此便不见人影,是因为叶闵和白栀挑明了,他们必先有了一番激斗。

还有许多事,青葛一下子理顺了。

白栀在暗中帮着自己,几次吸引了宁王的注意,误导了宁王。

白栀还救了夏侯止澜。

他之所以如此神通是因为他身份本来不简单!

为什么夏侯见雪一个并不会武功的弱女子在黄教可以兴风作浪,因为白栀从后面为她撑腰,纵容了她!

青葛攥着那碎片,艰难地闭上眼睛。

其实她早就隐隐感觉白栀身份不简单,可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那个昔日的伙伴,背后竟是这么心狠手辣恶事做尽。

如今想来,当时的几日相伴,又有几句是真,几年的牵挂,他竟然是自己最大的对手之一,就这么在暗处盯着自己。

青葛不寒而栗。

可原也没什么,当初白栀追上自己,自己手中也是握着暗器在手!

但宁王,关键是宁王——

他对一切心知肚明,却从来没告诉过自己!

他隐瞒了自己,要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射杀白栀。

青葛颤抖地想,当时宁王分明已经准备射了,却突然停下,要自己射,因为他知道自己曾经精通射弩,猜到自己手痒。

其实自己的反应全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他把自己过往查得一清二楚,自然不会漏掉自己和白栀陪伴的那几日。

他嫉妒,他无法接受,心怀醋意,便故意设计要自己亲手射杀白栀,因为他要杀人诛心!

他在画舫上时便说,“这出好戏,你若错过未免可惜了。”

原来她自己也是戏中人!

青葛的手无力撑在地上,她想着,但凡他告诉自己真相,要她自己选择,那一箭她也会射。

可他竟然说都不说,就这样设计自己!

他笑得温柔包容,却自作主张,却把自己牢牢地掌控在手心!

谁知道他还瞒了自己什么!

这时,前方响起脚步声。

她便看到一双脚,穿了做工精良考究的黑色云靴,正踩着碎石而来。

那步子迈得宽大有力,有着压迫人心的权威。

他停在了她面前。

青葛的视线抬起,便看到了宁王。

在过于晴朗的日头下,宁王垂着眼皮望着她,幽深眸子是了然的平静。

她深吸口气,站起身,挺拔地站着,和他对视。

四目相对,良久后,宁王开口:“你因为那个男人,生我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