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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玉磬怔怔地站在那里,茫然地看着前方。

她知道这是萧湛初和黄贵妃,也能听到黄贵妃说的话,但是她就是不明白,眼前这是怎么了。

是,她曾经胡乱猜测过,觉得黄贵妃处处针对自己,怕不是当婆婆嫉妒儿媳,自古婆媳不能和睦,黄贵妃注定是一个恶婆婆。

可是,她怎么都没想到,深宫内苑之中,巍峨皇权之下,一个天子的贵妃,竟然觊觎着自己年轻的儿子。

黄贵妃的话,还是往耳朵里来,但是她到底说了什么,萧湛初又说了什么,她竟是丝毫不能听到脑子里,眼前白茫茫的,她两眼逐渐失了焦距,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她的心在狂跳,一种混合了愤怒耻辱以及不甘恶心的强烈情绪在心间跳跃,迸发出全身,让她身子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怎么可以这样!

顾玉磬脚步踉跄后退一步,鹿皮靴踩踏在雪上,终于惊动了前面那两个人。

顾玉磬便在模糊的迷惘中,看到了萧湛初。

他回头看她,墨黑的眸子涌现出惶恐来,他一把推开了黄贵妃,向她跑来。

可是顾玉磬却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了,她咬着唇,转身就跑。

她害怕,怎么都无法接受。

那是亲生母子啊,怎么可以这样!

她攥着自己大氅上的貂绒毛边,疯狂地往前跑,雪在自己眼前飞溅,她听到太监的惊呼声,她知道事情要闹大了,但是这个时候理智全失。

怎么可以这样!他们是母子啊!

上辈子,她竟丝毫没有察觉!

可笑又荒谬,她现在才知道,自己为什么死了,当然得死!

一双有力的手紧紧地攥住了她的手腕,刺痛传来,她低声尖叫:“放开我,放开我!”

她疯狂地想甩开那人的手。

然而那人却将她紧紧地抱住:“玉磬,玉磬,你别怕,我没有,你信我,定要信我。”

她怔怔地仰脸看着他,却觉得他格外陌生,她在他怀里瑟瑟发抖。

萧湛初抱紧了她,疯狂地在她耳边低喃:“玉磬,你听我解释,我们回去,我们回家,我慢慢说给你。”

顾玉磬无力地靠着他,大氅之下的身子依然在颤。

这个时候,顾玉磬的丫鬟并教养嬷嬷过来了,看到这情景,自然吓了一跳。

萧湛初沉声道:“皇子妃身子有些不适,我这就带她回府去。”

说完,抱着顾玉磬,大步往宫外行去。

一路上,顾玉磬一直不曾言语,她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仿佛一直任人摆弄的布偶一般,软软地靠在萧湛初怀中。

萧湛初捧着她的脸,低头吻她,小心翼翼地吻,想她说话,又怕她说话。

待到终于回到府中,一下马车,周围侍卫尽皆低首,萧湛初抱着顾玉磬,踏入府中,一路回到了房中,关上了门窗。

他这才将她小心地摆放在榻上。

她是被他摆成了坐着的姿势,于是她就靠了软枕坐着,维持着那个姿势。

萧湛初小心翼翼地抚她脸颊,吻着她说:“玉磬,你想问什么,我都会告诉你。”

顾玉磬此时眼前依然一片白茫茫,像是下雪,但是她知道,雪怎么会下到屋子里来呢。

她恍惚地隔了那层雪雾看着萧湛初,俊美绝艳的男子,此时隔了那层白雾,便是雾里看花,仿佛很远,又仿佛很近。

他让她说问什么,她应该问什么,她心里一片茫然,正如眼前看到的那层雪一样,竟觉得懵懂恍惚,并不知道问什么。

萧湛初见她这样,额头青筋隐隐跃动,他捧着她的脸,咬牙道:“玉磬,我和她没什么,她不是我的亲生母亲,我的母亲早就死了,在我三岁的时候就不在了。”

顾玉磬睁大眼睛,恍惚地看着他,心说不是亲生的,所以她竟对你起了这样的心思?

萧湛初咬牙,低吼道:“没有,我没有,我不许你那么猜,你不能那么想!她刚才是拉扯着我,可我没碰她,我没有碰,你若不喜,她碰了哪里,我就砍了哪里好不好,她扯了我这里,我不要这条臂膀了!我是你的,我是你的,我不会让别人碰,好不好,玉磬?”

顾玉磬清澈的眸底都是茫然,她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萧湛初抱紧了她,按着她的脑袋,让她紧贴着自己的胸膛:“我和她什么都没有,她把我养大的,以前对我还算疼爱,我也一直视她为母,后来等我大一些,发现她的心思,我就远着她了。若我和她有什么,让我暴死街头,死后化作孤魂野鬼!”

顾玉磬闷闷地靠在他胸膛上,熟悉的清冽气息,这是她夫君的气息。

她想着当时听到黄贵妃说的话,那么哀婉绝望的语气,那并不是两情相悦,她能听得出来。

萧湛初看她一直不说话,前所未有的恐惧犹如潮水一样将他淹没,他几乎窒息,紧声道:“玉磬,你不信我?我和她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做出这种违背人伦的事?”

顾玉磬蠕动了下唇,终于道:“我自然信你。”

信他,但只是被吓到了。

她是看了一些志怪话本,也知道许多龌龊事,但总会觉得,那是话本罢了,世间怎么会真有这种事?

萧湛初听她这么说,心下微松,便抱着她,再次解释道:“小时候我娘死了,我什么都没有,父皇并不管我,我被两个老嬷嬷带着住在荒芜的深宫里,后来我设法见到了父皇,父皇疼爱我,她才成了我的母妃,这几年,我察觉到她的不对,已经远着她了,你看,我都极少去她宫里,也极少和她说话,上次她来我们府里要我们分房,我根本不曾理会她。”

分房……

他不提也就罢了,他说起分房,顾玉磬就想起上辈子。

她不止一次想过自己上辈子的死,心里知道必然是和自己这皇子妃的位子有关,但是现在,她更清楚了,她定然是被那位觊觎着自己养子的贵妃杀死的。

顾玉磬心下茫然,又觉好笑。

黄贵妃竟然不是他的亲生母亲呢,她应该高兴她竟然不是,至少自己在萧湛初这里更多了几分胜算,还是应该难过那竟然不是,若是亲生母亲,怎么可能觊觎自己年轻的儿子。

萧湛初看她只睁大眼睛看他,却根本不说话,终究觉得怪异:“那你还有什么问题,你问我啊,你但凡问了,我什么都告诉你,你若气了恼了,应该打我骂我。”

他是宁愿看她耍小性子,闹翻天才好,总比现在这样,竟如同一个木人儿似的,看了让人心慌。

不过顾玉磬却是没什么好问的,她斜靠在榻上,绞尽脑汁地想,她信他,信他和黄贵妃没什么首尾,若是有,黄贵妃不至于这么可怜,也不至于这么恨自己了,那个住在深宫的女人,就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养大的少年便宜了别人,自己却求而不得,才至于那么恨自己,要置自己于死地吧。

她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萧湛初。

尽管视线模糊,可她却看到了他黑眸中的忐忑,他竟然像一个等待判决的犯人一样侯在自己面前。

她张了张唇,想告诉他,你不必这样,我真得信你,也不会生气恼你。

但是她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最后只能是伸手,去摸他的脸。

被摸了脸的萧湛初忙蹲下来,俯首凑过来让她摸。

她终于尝试着发出声音:“你不要怕,我自是信你,我刚才只是实在厌她。”

她的指尖轻轻抚过他的眼睛,这么说。

她睡着了,睡得安静。

临睡前,她那么温柔地望着他,让他不要害怕,说她相信他。

她的反应太过沉静,声音也太过温柔,这反而让他心生不安。

他怎么能说,他竟然怀念那个会气鼓鼓冲他使性子的顾玉磬,会强词夺理,会捶打他,还会给他耍小心眼。

太过体贴宽容的他,让他甚至心生惶恐,倒好像要失去她一样。

她睡好了,他自然睡不着,便守在旁边,就那么定定地看着她。

门外来来回回,丫鬟过来几次回禀,外面有人求见,他知道那是他的心腹,他就这么匆忙回来了,宫里头不知成什么样,黄贵妃的事情不知道是否被人撞见,不过他并不想在乎。

甚至这一刻,一直以来筹谋规划的野心,也消减了。

如果就此没了她,他终究觉得什么都没趣味了吧。

当晚自是一夜没睡,就躺在她身边,小心地贴着她的背,听着她的呼吸声,想着第二日醒来她会说什么,自己能走什么。

他是想讨她欢心,但是怎么讨她欢心?

他便想起来,于是下床,吩咐了王管家来,前几日得的那上等金丝貂皮,应该给她做一件大氅,兴许她会喜欢,当然还有别的,一些稀罕的东西,他能弄到的,都要统统拿来。

如此折腾了半响,他终于重新躺下,小心翼翼地抱着她睡下了。

醒来时,眼前依然白茫茫的,那雪仿佛更大了,就这么一直下。

她望着缥缈的雪花,却不觉得冷,闭上眼睛,她甚至隐隐嗅到了熟悉的清冽之香。

她抬起手,便碰到了身边人的胸膛,修韧的身形,结实而富有弹性的年轻肌肤。

她这么一碰到他,他马上就醒来了,握住她的手,哑声道:“玉磬,你醒了?”

顾玉磬点头,之前的记忆便呼啦一下子涌入脑中。

她轻叹了口气,想着睡了一觉后,感觉好多了,她也能平和地去看待这件事了。

萧湛初不可能和黄贵妃有什么,若是他有半分心思,便不会煞费苦心娶自己了。

不过是黄贵妃一心痴恋,去巴望根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罢了。

不过她还是疑惑,她觉得得问清楚,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为什么瞒着自己不说,还有,他是不是被那个老女人占过什么便宜,顾玉磬觉得,这些她得盘问清楚,不然自己就亏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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