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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俱中箭靶!

三支箭矢紧紧挨在一起,何止后两支箭矢,便那头一支射出的箭矢,这时箭羽犹在轻轻颤动。

震天价的喝彩声,震耳欲聋。

李密拍手赞道:“公真神射也!”

翟让哈哈一笑,把弓递向李密,说道:“雕虫小技,献丑了。蒲山公,请!”

王儒信也已到堂外,见翟让三箭中的,尤其后两箭,射的且是连珠箭,大喜之下,乜视李密。

堂门口、廊上、院中,数十的寨中头领们,连带护卫、杂役,不下一二百人,目光俱注视在了李密身上。

李密接过弓,摘下蹀躞带上挂着的碧玉扳指,亦戴上拇指,缓步到对朝着箭靶的位置,取了箭矢一根,等小喽啰拔掉翟让射的那三支箭矢,从容不迫,搭箭引弓,箭疾如电,第一箭已经射出!院中的众头领尚无反应,第二箭、第三箭接连射出。众人察之,也是三箭中的!

数十个院中的头领,包括李善道在内,不约而同地看向了翟让、徐世绩、贾雄等人。

李善道分明瞧见,王儒信的面色顿变,房彦藻、王伯当等则都是面含笑意。

翟让深深地看了几眼那亦中靶心的三支箭矢,顾与李密,拊掌笑道:“公百发百中,好射术!”

院中的众头领乃才出声喝彩。

李密把弓还给了翟让的侍从,谦恭地说道:“比之明公的连珠神射,在下远远不及之。”

是李密不会连珠箭么?不止李善道一人浮起了这个疑惑,但也不止李善道一人,很快的就自己给出了自己回答,只怕不一定是!也许是为不夺翟让的风头,故此李密才故作不如。

却这王儒信,毕竟出身不高,与李密这等的关陇贵族子弟,此前从无打过交道,是以他竟不知,如李密他们家族这些的关陇贵族本就是军功贵族,隋朝前边是几百年的乱世,而又隋朝建立至今才多少年?他们这些家族尚武的传统不但仍存,且还仍盛,像李密他们这等的关陇贵族子弟,射箭、骑马,那是他们的家传本领,别说区区立射,就是骑射,李密也相当精通。

王儒信这等於是出了个昏招,本是要贬抑李密,结果却让李密借此出了个风头。

此时此刻,王儒信是何恼怒,且也不需多说。

贾雄见得场面已经缓和下来,乃笑言说道:“明公神射,蒲山公亦三射三中,古之养由基,今之长孙晟,亦不过如是。茂公、雄信,这六箭,值不值当我等下六杯酒?”

单雄信大手一挥,豪气笑道:“六杯怎够?翟公、蒲山公,请回堂上坐,为二公此六箭,俺一人饮六杯!”

翟让当先,李密随后,徐世绩、贾雄、王伯当、房彦藻等相从,诸人重回了堂中。

很快,单雄信敬酒的声音,翟让、李密等说话的声音,从堂内传将出来,却堂上已重开酒宴。

蔡建德等廊上的护卫们,各向后退开,都重新回在了原本站的地方。

小雨轻拍雨棚,箭靶收走,院中酒宴亦再起开。

一场酒宴,喝到三更,方才尽欢而散。

李善道喝了个半醉,夜雨不停,不想回凤凰岛了,便回那处山谷中住。

到了谷中,高丑奴打来清水,正待伺候他洗沐,猛地李善道拍了下大腿。

高丑奴唬了一挑,险把盆打翻了,慌问道:“郎君,要吐么?”

“出我意料,想不到这李密居然是个神射。丑奴,我今晚看完他射箭后,你知我在想什么?”

高丑奴问道:“郎君想什么?”

李善道仰望夜空,长叹说道:“能在青史留名者,哪个不是人杰?……扶我起来!”

就着高丑奴的搀扶,他按住膝盖,站起身,背叉着手在茅屋前的雨中转了几步,说道,“人固有一死,三不朽者,唯德、功、言。我亦一昂藏丈夫也,既入乱世,已眼见身接,尽一时英杰,则我今虽不如,但又怎可自甘其后,终竟致徒委白骨於黄土?”转过身,叉着腰,昂着头,喷着酒气,问高丑奴,“丑奴,你说老子将来能否也名留青史?为后世人所敬、所佩?”

一阵轻风吹来,朦胧月下,静悄悄的谷中,桃花树上的枝叶随风摇摆,片片落花随雨水飘舞。

这一问,是酒意驱使,也是受李密文武兼资激发下的发自内心的慷慨之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