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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光帝没有顺着皇后的话说, 说什么日后自会当心龙体,而是又把刚才那句话重复了一遍,“皇后, 韶关失守,赵王他去了鹿城。”

身子有恙, 他却顾不得。

眼下最要紧的事就是赵王造反, 明光帝坐起来说道:“什么时辰了,朕要召太傅和秦大人等人进宫,有要事商议。”

皇后不懂朝中大事,赵王过了韶关去了鹿城, 那死守就是, 哪怕禹王也跟着反了,京北有兵,能护着盛京安然无恙。

都是乱臣贼子,未见得会打进来, 皇后觉得当务之急是养好身子, 看明光帝这般不重视龙体,还想着议事, 皇后身为妻子,就不得不劝了,“皇上, 您现在该养好身子, 这都什么时辰了,外面天都黑了, 太傅年纪一把了, 再请进宫岂不折腾。太医说了,您不能再动肝火, 只有把身子养好才能做别的事。臣妾已经让人煎药了,皇上先用些饭,然后把药喝了。”

明光帝挥了挥手道:“药在哪儿,朕喝了,事关越朝安危,立刻召太傅等人进宫。”

皇后本不想把明光帝中毒的事告知于他,让太医用药暗中慢慢调理,就当没这档子事儿。毕竟男子都不愿意外人知他不能孕育子嗣,一朝皇帝,更看重传宗接代。

日后必定要有储君的,可如今明光帝还不甚在意自己身子,只当是寻常的小病小痛对待,那怎么行。

“皇上就不担忧自己身子吗,太医今日诊治,说您数年前中了毒,所以身子才一直这样。您才二十多岁,留得青山在呀,况且今日天色已晚,不如等明日吧。”

明光帝靠在明黄色的软枕上,脸色青白,因为这两年少睡,眼底也有乌青。

他看着的确身子不好,皇后也这般年纪,锦衣华服,看起来可比明光帝要有气色得多。

明光帝仰起头看向皇后,眼神透着些许不解,“你说什么?”

皇后道:“上午皇上晕厥,太医诊治半天也没诊出个所以然来,臣妾就想着是不是中毒了。太医院的太医们这一下午试毒,总算试出来了,说是皇上从前被人下了毒,时间久了,积于肺腑,病症又和肝火虚旺相似,所以才一直没有察觉出来。

太医说了,身子能慢慢调养,但是这病切忌动肝火,皇上绝不能再动怒。皇上若总是这样不顾惜自己龙体,会损伤寿数。皇上万岁,万万不能因小失大。”

皇后本意是劝明光帝爱龙体,朝中事是重要,可是眼看都入夜了,太傅已年迈,其他官员也忙了一日,得休息,再要紧的事也该明早再商议,今日该好好养着身子。

皇后还算识大体,也知轻重缓急,可对明光帝而言,这话就像秤砣一样,重重地压在她背上。

有些病重之人若不告知他病情,他安然无恙,还能好好养病,心境也清明。可一旦有人告知,就会像明光帝这般,实在难以接受,恍惚间好似天塌了。

明光帝昨日和今日上午才收到西北送来的密函,今日又突然得知自己中了毒,还可能于寿数有碍,他一口气哽在胸口,半天才泄出来。

胸口感到丝丝闷痛,明光帝心道,果然祸不单行。

他慢慢闭上眼睛,此刻也不知究竟是身子重要,还是韶关失守,赵王借路,马上要打进盛京这事要紧。

他身子不好,或许连赵王打进盛京那日都看不到了。

萧秉元说得都是真话,是他提防心太弱,着了道,怨不得别人。

原以为自己是天定之人,在萧秉元那里学了不少东西,六哥出事后,自己又得父皇看中被立为太子,前头的兄长死的死,圈禁的圈禁,就藩的就藩,只有自己坐了这皇位。

一年多来兢兢业业,不曾懈怠,结果在许久之前就被庆王算计了。

实在可笑。

嫡子夭折,后头因为没有孩子,牵扯出这样多的事来。

这些兄弟们都对这皇位虎视眈眈,难道天命如此。

既然老天爷选了他做皇上,可为何又这样待他?

明光帝心中不明,老天爷为何要这样待他,难道就该他福缘浅薄?

明光帝甚至想,倒不如现在就死了算了,一了百了。

赵王逼反,早有一日会打进盛京,与其被他羞辱致死,还不如借病,还能全了一丝颜面。

皇后见明光帝闭着眼睛,心知自己说错了话,都这种时候了,还让皇上为难。

天子不能忤逆,哪怕她是皇后。

她试探着道:“等皇上用过饭吃过药,臣妾就命人请赵太傅秦大人等人进宫。”。

明光帝睁开眼睛,道:“不必了,一会儿吃了药,朕想一个人走走。”

虽然想过一了百了,可是越朝的江山,断不能落入乱臣贼子手中。若只看军功,当初父王定会立赵王为太子,没有立他,自是说明赵王在其他地方有不足之处。

赵王骁勇善战,是他没用好这把刀。

皇后还在,妃嫔还在,越朝还在,为了萧家的基业,他也得早足打算。

不能真等一日,赵王进京,殉国而亡。

皇后见明光帝这会儿还算平静,这才放下心,等伺候他用了药,又给人披上大氅。

皇后以为他会去御花园走走,就叫来了轿撵,“天寒风大,皇上也别走太久。”

明光帝点了点头,并没有去御花园,而是直接去了御书房,张德在他身边贴身伺候,明光帝没看奏章,继位以来,是少有的在这儿静静坐着。

明光帝坐了一会儿,看向张德,道:“你说,朕的这些弟弟中,谁最有才干?”

张德低着头,“奴才就是一阉人,哪里懂这些。”

明光帝心想,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道:“朕让你说你就说,随意说就是,朕赦你无罪。”

张德抬起头,见明光帝神色认真,天子金口玉言,哪怕他说了错话,皇上也不会怪罪。

他想了想,也没有明着说,只道:“奴才还记得几年前,先皇因江南水患惩治贪官污吏,牵连了户部。那会儿禄王在户部任职,被先皇骂了个狗血淋头,都说他在大殿上哭天抢地,可这事儿以前分明是成王的活儿。

不过那会儿成王因过错离开户部,可比起禄王,还是好上了不少,没受什么牵连,甚至还去了吏部。”

禄王蠢且心急,巴巴地把儿子送进宫,不过算着,禄王比成王还要大些。

明光帝闻言点了点头,萧秉承去了永城,只有一位王妃,成婚多年也没有孩子。

他道:“朕记得前几日成王送了封密函过来,当初朝事繁杂,朕让你放到一边,找出来,朕想看看。”

张德应了声是,然后弓着腰去旁边放奏折的檀木架子上,把成王送的密函找了出来,又弓着腰给送到书桌上,就去一旁候着了。

这些日子明光帝的确是忙,永城等地的事跟西北战事一比,根本算不得什么。

况且成王无权,估计不是多要紧的事,事分轻重缓急,明光帝自然而然地就把密函放到了后面,后来闲下时也就忘了。

密函加了几道火漆,上面还有八百里加急的印记。

明光帝把密函拆开,上言,赵王起兵谋反,除了从锦城过,还可绕路去鹿城借粮,路途虽远,但也不是全无可能,请皇上务必要早做防范。

明光帝记着这密函还是五日之前送来的,今日若不想起这些,或许永远都不会打开。

若是他早些看到,今日或许会大不一样。

天意,都是天意。

明光帝嘴角溢出一丝苦笑,张德不敢抬头,只觉得御书房里静得可怕。

明光帝在御书房坐了许久,什么也没动,甚至没拿朱笔批文。

他看着密函,脑子里却空荡荡的,坐了差不多有一个时辰,这才回养心殿休息。如今也不用顾及没有子嗣,作独宠皇后的样子来,既然知道是自己的原因,太医也知,不必作这些样子。

做皇帝这两年,殚精竭虑劳累不堪,今日他只歇一歇,可眼下明光帝也歇不住。

次日一早,明光帝等下朝后,召赵太傅和六部尚书进御书房,商量该如何对抗赵王。

十万大军,若粮草充足,越朝定战败。

其他人也没个主意,明光帝就道:“如今再从京北调军去鹿城为时已晚,朕想着成王封地为宛城、永城、允城,宛城又离启安近,只要守住启安和云州,宁将军在北还守着锦城,那盛京就有救。

几城兵马加在一起儿也有一万,朕准许成王调兵,诛杀反贼,以安定天下。”

秦临渊心里一惊,就近调兵共抗赵王,也不失为一办法。

按理说皇上正防着藩王,为何会重用赵王呢?昨日皇上突然晕厥,到底是何病症他们也不知,太医究竟诊治出什么来,让皇上从防着成王到重用成王。

秦临渊想,除此之外也没别的办法,若是赵王去了启安,没准儿会朝宛城借兵借粮,皇上估计也是担心成王跟着反了。

赵太傅细想之下,觉得此法可行,如今已经耽误了几日,再调兵为时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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