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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桌收拾好送陆训出门,黎菁上楼去换了身高领遮脖子的衣裳,太多印子了,她翻了半天才找到一件中高领薄织针衫,换上后还露了几个红点在外面,她又拿粉遮了遮。

作用不大,她干脆放弃了,去书房保险柜拿上电话,骑着家里的自行车去废品仓库那边找黎何洋了。

囤破烂的仓库在纱厂街道外围一条街后面,比较荒芜没什么人去的地方。

这房子原来也是属于纱厂修建给职工的,前些年这边发生了命案,渐渐传出来闹鬼,弄得那几家人宁愿住纱厂的职工单人宿舍也不愿意回家住,还天天去工会闹,老人还领着孩子去厂长办公室打地铺哭。

厂里没法子,另外给那几家人安排了房子,这房子做了纱厂临时堆放棉花的库房。

这几年纱厂效益下来,上面发下来的棉花配额也不多,这库房就空了出来。

前段时间黎万山让下面的人整理厂里动产不动产,这库房为了不浪费挂了出租,然后便宜了他们。

黎菁腿还酸,车子骑得不快,本来十多分钟可以到的,她给骑了二十分钟,路上还正碰上从外面拉了一车废纸板回仓库的黎何洋。

黎菁骑在前面,没注意到他,他倒眼尖,隔老远认出了黎菁,从后面一边大声喊她一边用力蹬着脚踏追上来。

“小姑!”

黎菁听到他声音,停下车,转身就看到一只全身黑的瘦猴。

这傻小子也不知道戴个草帽,皮肤晒得快和他身上的衣服一个色了,要不是头上那头他这两天去染了的黄毛卷,她都要认不出他。

黎菁张嘴就想说他,但看他满头汗却一脸笑的朝她蹬过来,黎菁忽然更想哭。

这样的何洋,这样的何洋后面怎么会出事呢?

她甚至不知道他具体怎么出事的。

黎菁压抑了一晚上,发泄了一早上,以为自己已经整理好心绪了,但当她看到黎何洋,却再次泪崩了,并且克制不住。

“小姑……”

黎何洋兴奋的蹬到黎菁面前,看她满脸的泪,他脸上的笑一凝,“小姑,你怎么了?”

“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

黎何洋接连几声问,想到什么,他紧接着又问道:“是不是陆哥?”

“你们吵架了?他让你受委屈了?”

“我找他去!”

黎何洋说一声,像断定了,他立马折转车把手要去找陆训。

黎菁一慌,赶紧伸手拉住他车头:“不是!”

“我没有受什么委屈,你小姑父对我好着呢!”

“你看他像是会让我受委屈,对我发脾气的人吗?”

黎何洋这段时间力气练出来大了不是一点,黎菁单手拉他车头差点把自己拉得从自行车上摔下来,她干脆车扔一边,人站在了他车头前。

他这么冲动,很容易让她想到他后面出事恐怕就和他冲动有关,她又控制不住说他:“你这么冲动做什么?”

“都没问清楚,你就匆匆忙要去找人,找到人你要做什么?”

“不问青红皂白把人打一顿吗?”

“黎何洋,做事动点脑子好不好,冲动易怒会害了你的知不知道?”

黎菁不说这句还好,一说这句她又忍不住泪奔崩溃:“你死了有想过家里怎么办吗?”

“有没想过大嫂怎么办了?”

“小姑,你别哭啊!”

黎何洋没想到黎菁越哭越厉害,他着急道,但他没有黎何年那么会哄人,他下了三轮车到黎菁面前,手足无措的看着她,又赶紧说:

“好了小姑,我错了,小姑,千错万错我的错,你别哭了好不了?”

“要黎何年知道我把你惹哭了他会弄死我的!”

“不,比弄死还可怕,可能又是我头发突然秃了,或者门牙摔了……”

“我现在没牙换了,可不能再没有门牙啊!”

“……你也就这点出息。”

黎何洋语气夸张,人瘦猴一样抓耳捞腮的样子更滑稽,黎菁哭不下去了,她没好气一句,自己从包包里摸出手绢擦把泪,扶起边上的车不管他往仓库去了。

黎何洋赶忙上车蹬着脚踏跟上,又招呼道她:“小姑你慢点,别摔了。”

“……”

前面穿过一条老街就是仓库,姑侄两很快到地方各自下车,黎何洋拿钥匙开了仓库大门,想卸货的,但黎菁来了,他先进去给黎菁拿了瓶汽水,在屋里地上随便捡了根铁钉出来,撬开瓶盖递给黎菁,又给她端了小板凳:

“小姑你先坐着啊,我把纸板卸下来。”

黎菁看他一眼,接过汽水和包包一起放凳子上,去帮他卸货。

黎何洋看到都慌了,他赶紧去拦她:“小姑不用帮忙,这哪是你干的,你坐着就行……”

“什么不是我干你干的,不要瞧不起人,你小姑我力气没你想的小,卸过货有什么难的,你有这功夫说,赶紧干活吧。”

黎菁拍开他的手,解了车子边绑纸板的弹力绳,就开始从车上拿纸板。

比黎菁人还高的纸板,也不知道黎何洋怎么弄回来的,黎菁穿着高跟还垫了下脚才把最上面一层给弄下来。

最上面一层纸板往下拿是最费力的,黎何洋生怕砸着黎菁,他赶紧伸手去帮她扶了。

劝不动就加入,黎何洋这段时间手脚练起来,再加上有小姑帮忙他干劲十足,没一会儿一车纸板卸进了仓库。

卸完纸板,黎菁没着急出去,她几间屋子看了眼,发现纸板堆了两间屋子,剩下的破铜烂铁一类也堆了快两间屋。

再这么堆下去这边仓库就要爆了。

自从租了仓库,黎菁哪怕和陆训晚上要一起去吃饭忙,但她周末或者中午不是很忙的时间都会过来看一趟,顺便了解下废品价格。

她这几个月都在让黎何洋统计每天的废品价格数据,发现这里面根据市场需求每天的商报信息和钢材原料涨幅,多少能寻出一点规律。

她做了张表仔细估过,确定十月上半月废品价格尤其废铜铁价格都不会很高,但到二十号以后废铜烂铁的价格会高起来。

纸板这块她只根据年终各大商场销售数据波段,都知道这个月月中以后到下个月月中会上来,所以她让黎何洋最近这段时间每天就拉一车纸板去废品站打听价格就行了,剩下的先别卖。

这事是她临近结婚前一个多星期和黎何洋说的,满打满算也才十来天功夫,就堆了这么多废品,黎菁有些难以想象。

“这些都是你一个人收回来的?”

“这些不止几个百货的货了吧?还有这些破铜铁哪儿收来的?怎么还有整块钢板的”

黎菁说着,想到什么,她神情一肃看向黎何洋:“你可别收到脏货了!”

脏货,就是钢厂或者机械厂的人偷的厂里的废弃钢材,或者一些丧尽天良的小偷偷的下水井井盖。

这些都不属于破烂收购范围,要想把这类东西卖进废品站,除非自己切割拆碎,煅烧成废坨坨,而且这种查到要出事的。

“不是脏货,不是脏货!”黎何洋连忙摆手。

“小姑我怎么可能收脏货,这事你当初千叮咛万嘱咐的,我怎么可能不听你话。”

黎菁看向黎何洋,他黑瘦的脸上看不出心虚,黎菁算了解他,虽然冲动了点,倒不至于乱来。

“那这些哪儿来的?”

黎何洋眼神闪了闪:“捡的。”

“捡的?”黎菁不可置信一声,看着黎何洋一脸你逗我,你看我信吗的表情。

“真是捡的。”

黎何洋看黎菁不信,忙和她解释:“最近宁城不是在弄那什么烂尾楼吗?”

“里面有些钢材不是堆了好些年了,不知道什么情况,最近很多钢筋钢材都不要了,咔咔往那边后山焚烧垃圾的垃圾场扔,我看附近居民都在弄,正好路过我也给捡了一车拉回来。”

烂尾楼。

整个宁城烂尾楼不止范长海手里那几处重要的,还有几处是原来上面缺少资金遗留下来的,但现在已经重新进场动工的,只有范长海和陆训搞的那么几处。

“……哪里的烂尾楼?你确定是人家不要的?”黎菁问了句。

“听他们说可能是附近江边的。”

黎何洋回一声,随后又说:“肯定不要的啊,那钢材要是还要谁往垃圾场拉啊?吃饱了闲得吗”

“就不可能是人家偷了钢材藏那边的?”

黎菁没好气看黎何洋一眼,这浑小子天天收破烂,还不知道江边准备造江景房的烂尾楼现在是他小姑父的了。

黎何洋没想到黎菁一猜猜了个正着,实际他们也大概猜到怎么回事,但东西出现在垃圾场,他们就当垃圾捡也说得过去,况且那么多人都去捡了,法不责众嘛。

“……不能吧,谁会把钢材藏垃圾场啊?”黎何洋僵了下脸,说了声。

黎菁懒得和他说,她从包里拿出电话打给了陆训。

陆训这会儿刚到江边烂尾楼这边没多久,正和范长海讨论烂尾楼情况。

江边的烂尾楼总共两栋,都是范长海打算造出来卖给宁城豪富的。

但如今两栋楼的沉重墙沉重梁都遭到了严重恶意的损坏,陆训仔细去看过,楼不到明显倾斜地步,但已经有倾斜趋向。

这种情况必须要尽快做临时加固,再弄槽钢将损毁的所有承重梁加固,而且就算这么弄好也有风险,楼高,毁掉的是底层,必须请专业的专家过来测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