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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巷口,最大的典当铺矗立街头,牌匾上硕大一个“商”字。

江荇之正要跨入门中,忽然看向一旁的男人。

后者生得一副好相貌,实力又深不可测,恐怕换个人能有他一路同行都觉天降大运,求之不得。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自己身后巴巴跟着。

江荇之看他打算跟进来,便晓之以理,“我有事要办,你长得容易让人心生戒备,跟着我多有不便。”

他说得一脸真诚,钟酩却听得眼皮子一跳:很难想象这人是打算做什么,才需要让对方卸下防备。

“你去吧。”钟酩说完靠在门口站定。

江荇之看对方一副要在这儿等自己出来的模样,俨然已经放弃了“顺路”的借口,跟得正大光明。

他摸不准男人的意图——实际上他两人也不过刚认识,除了对方的名字别的一概不知。

只隐隐觉出对方的修为恐怕不在自己之下,没想到一千年前竟然就有了大乘巅峰之人。

江荇之忽然有感而发,“这些年,你过得一定很辛苦吧?”

在灵气如此贫瘠的三界之内,修炼到这种境界,也不知吃了多少苦。

钟酩眉心一跳,直觉告诉他别去深究前者这突如其来的悲天悯人。

“还好,习惯了。”

他的辛苦有一半都是面前这个人带来的。

好在江荇之的怜爱来得快,去得也快,就像是一时兴起一般。他又同对方叮嘱了两句“不要跟来”就转头进了当铺。

绕过正前方巨大的屏风,当铺内的情景映入眼帘。

四周是狭小的窗口,堂内光线昏暗。这会儿没有别的客人,几名伙计在四下做着杂活,身着长衫的掌柜站在高高的柜台后翻账本。

江荇之扫了一眼,是筑基修士。

听见动静,掌柜抬眼看过来,视线掠过江荇之的衣着,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精光。

“这位客官要当点什么?”

江荇之走到柜台前,从腰间储物袋中摸出一套玉制的九连环,“换点灵石。”

九枚玉环大小不一,已分别拆解开来。黑亮的玉环质地莹润透亮,一看便价格不菲。

掌柜呼吸立马急促了几分,正要接过来仔细观摩,玉石又被江荇之攥回掌中。

“不急。”他同掌柜笑了笑,眉眼间一派纯良与温和,“我有个小小的提议。”

掌柜念念不舍地收回目光,“有何提议?”

“先当最小的这枚,在我来当下一枚之前,你可以将它抵给任何人。每一次抵押都用上一枚玉环当得的钱补上差价给我,如何?”

竟然要把一整套拆开当?

掌柜诧异一瞬,又琢磨着:玉还是同一枚玉,只要他抵给别人的价格越高,他要补的差价就越少。

的确是笔稳赚不赔的好生意。更何况……

他看向江荇之,双眼微眯:眼前之人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孤身一人又无修为傍身。恐怕是哪个世家公子偷偷出走花光了钱,这才来典当铺换些盘缠。

好肥美的一只羊。

他想着笑道,“客官您觉得好那便好。”说完立马叫一旁的伙计拿来纸笔,赶紧立下字据。

江荇之博爱一笑,“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

笔墨纸研很快摆上柜台,白纸黑字往上一写,两人间协议就此立下。

江荇之将剩下几枚玉环装回储物袋,又把当来十几枚灵石揣进袖口,转头出了门,“我下次再来。”

掌柜视线落在他腰间的储物袋上,“客官,下次是多久?”

江荇之悠悠往外走,翩跹的身影绕出屏风渐渐融入外界的明光。

“当然是钱用完的时候。”

“……”

·

从当铺走出来,又回到熙熙攘攘的街道巷口。

江荇之刚出门,靠在门外的男人就直起身来走到他跟前,“事情办好了?”

“哐哐”袖口的灵石一阵摇晃,一切尽在不言中。江荇之抬步走入来往的人潮,钟酩问,“接下来去哪儿?”

他深深地看了男人一眼,还真赖上自己了,“我说阁下你……”正说着,他神色忽而一动,感受到从身后鬼鬼祟祟晃过的三道人影。

江荇之话头一转,“……你愿不愿意去河边走走。”

钟酩瞥过他面上细微的变化,弯唇缓声,“乐意至极。”

洵阳城内有一条用于运输的河道,靠近北面城墙,是城中人迹最为稀少之处。

河边的街道安静空荡,江荇之慢吞吞地走着,步子拖在干燥的地面“沙沙”作响。

钟酩走在他身边,高大的身形在脚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后背宽阔,如一头蛰伏的凶兽。

两人往前走了一阵,身后的三道脚步依旧不近不远地跟着。

江荇之看了眼越发远离城中心的街道,又若有所思地看向身侧的男人。

一只手落在了对方紧实的腰侧。

偏凉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钟酩脚步一刹,心跳有片刻悬停。紧接着腰上传来不轻不重的一掐——

“嗯!”一声闷哼,浑身紧绷的气势一瞬卸下。

他转头看向始作俑者,江荇之却已经若无其事地收回手,“阁下看着像随时要冲拳。”

绷这么紧,谁敢靠近。

“……”

钟酩薄唇一抿看向前方,被掐过的腰侧不痛,却隐隐有些发热。

这个动作称不上亲近,却是他两人间头一次这么随意。而荒唐的是,这都得益于他现在是个“陌生人”,而不是墟剑圣君。

垂在身侧的手攥了攥,所以绝不能让江荇之知道……

两人带着浑身破绽在河岸溜达,走了没多久,果然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快速逼近——啪嗒、啪嗒。

“站住!”凌空一声厉喝。

眨眼间,江荇之二人已被三名筑基修士团团围住。

三人皆以斗笠遮面,身上释放出筑基后期的威压。为首的壮汉目光落在江荇之腰间的储物袋上,“把身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

壮汉话落,却见对方神色兴奋。

江荇之沉浸在被打劫的新奇体验之中,“打劫的?劫财还是劫色,或者两个都要?”

钟酩神色骤然冷下来。

打劫的三人似乎没料到这种走向,茫然地对视几眼后,为首的壮汉突然受辱般怒道,“少废话!当然是劫财,你——”

他话头一顿,目光在江荇之那张清雅隽和的脸上留连几番,转而哼笑,“啧,这张脸……你若是自荐枕席,爷几个……”

话没说完,一股森冷的寒意突然凭空而出,只在一瞬便席卷了整个街道,就连江荇之都忍不住后颈一寒,觉出其中的杀意。

“嗬、嗬呃!”壮汉陡然抓着脖子呻唤起来,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狠狠掐住了脖颈。

其余二人大惊失色,还没来得及弄清发生了什么,便“扑通”一声齐齐倒在了地上,昏死过去。

周遭寂静无声,河道像是停止了流动,夏末的岸边草叶结了层细霜。

江荇之转头看向身侧的男人——他这才发现男人面沉如墨,漆黑的眼底有了明显的怒意。

他愣了愣,“你……”

钟酩看着面前这人细致的眉眼,一团气堵在心口,他咬着牙,“胡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