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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觉得可信度有多高?”

“和神灯不相上下吧。”

钟酩说不出话:也对,有神灯横空出世,三界之内再多个山神的传说又算什么。

很快,诛严带着诛绪轻车熟路地找了过来。

诛绪不过才引气入体,被金丹扼住脖颈挟持了一路,这会儿还没把气喘匀。

他抬眼先看见一身霜寒的黑衣男人,背脊不由发颤。视线一转又看见了黑衣男人对面的青年——生得贵气清雅,比前者看上去亲切,但苍白的面色给人一种柔弱感。

那方才出手相救的应当是黑衣男人?

怔然间,诛绪后背被拍了拍,诛严道,“还不同两位大人道谢?”

诛绪赶紧拜谢,“多谢大人救命之恩!”

江荇之应了一声,又叫诛严找个方便说话的地方坐下。诛严欣然道,“正巧,这两日闲来无事,在下把山中收拾了一块地方出来!”

他说着在前方带路,诛绪迷茫地跟上去,视线在江荇之和钟酩之间转了一圈,随后传音,

“阿兄,刚才的山神是……”

诛严,“蓝色衣衫的大人。”

诛绪深吸了一口气。诛严回想起人生第一次被人拎着在林间狂飞的经历,感同身受地拍了拍弟弟的肩。

怀疑人生是吗?我懂。

·

诛严说收拾了一块地方,江荇之以为就是锄了个草、搭了个棚子。

结果跟着人一路朝山上走出一截,才发现脚下的小道渐渐铺上了平整的踏脚石。半山腰的望台被清理得不见一根杂草,还围了一圈篱笆、搭了间小木屋。

诛严将他们领到屋子前,羞赧挠头,“可能有些简陋。”

江荇之,“……”

居然是个手艺人!

他拍拍对方的肩,由衷赞叹,“已经不需要更奢侈了。”

四人在院中的石桌前落座。江荇之正要坐下,钟酩忽然从储物袋里掏出一件披风,面料的一针一线中都交布着法力,显然是件可随心变换的高阶法衣。

钟酩折叠两下搁在江荇之的石凳上,“坐吧。”

三人都默了一下。

诛绪初来乍到,用眼神向他兄长询问:什么情况?

诛严目不斜视:咱不懂,咱也不敢问。

江荇之神色复杂,“柏兄,你这是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什么难言之隐。

钟酩长臂一伸把他拉来坐下,“你体寒。”

江荇之神色动容。钟酩叮嘱,“不要冻着石凳。”

江荇之,“……”

一阵山风拂过,落日后的山间凉意森森。

诛严手一颤,生怕两人一言不合打起来,赶紧开口打岔,“大人有事要说?”

话题回到正轨,江荇之问,“这两次追杀你的究竟是何人?”

石桌前的空气沉凝了几分,半晌,诛严呼出一口气,“在下和舍弟承蒙大人相救,自当坦诚。实际上……在下是七绝楼的人。”

他说完停顿了下来,等待江荇之二人或惊愕或厌恶的反应。

隔了几息,江荇之不明所以地提醒,“继续?”

诛严,“……”

诛严拔高音量,“大人,在下是七绝楼的人!”

钟酩揉了揉眉心,实在不忍诛严酝酿的一腔情绪付诸东流,他抓住重点问道,“何为七绝楼?”

诛严这才反应过来:面前这两位竟然没听过三界内恶名昭著的“七绝楼”!

他做了几个深呼吸,缓缓道来。

七绝楼是三界之内有名的地下组织,不讲原则,只认灵石。对内有一条严格的规定:绝对执行任务,违者必诛。

因此七绝楼虽然招人憎恨,但每次任务都完成得干净利落。加上七绝楼楼主还是出窍后期的绝顶大能,是以七绝楼留存至今。

……

诛严在说出“出窍后期的绝顶大能”这句话时,本该由心底生出一股颤栗,但对上江荇之的脸,他莫名有些羞耻。

仿佛又回到了对方疑惑“元婴为什么要叫尊者”的那一刻。

他飞快结语,“有关七绝楼的消息就是这么多了。”

“嗯。”江荇之垂眼沉吟,一手搭在石桌上轻轻敲击,“先前追杀你的人说你违反了门规,你违反了什么?”

诛严面色一凝,“……大人,我非良善之辈。七绝楼的人拿钱买命,别无选择。”

他顿了顿,“但稚子无辜。”

他被派去执行灭门任务,在最后一刻放过了一个三岁孩童。

纸包不住火,违反门规死路一条。

江荇之点点头,明知后果却依然作出了抉择,还不算泯灭良知。

钟酩开口,“只是为了一个违反门规的人,就要废这么大周章千里追杀?”

“毕竟每位成员手里都掌握了太多机密情报。”

情报……江荇之心念一动,看前者的眼神瞬间像在看个活宝。

他十指在身前交叉,视线扫过面前两兄弟的脸,“我欲成立宗门,你二人若愿意加入,可得我庇护。”

诛严猛然看来,“大人此话当真?不说求得庇护,我兄弟二人承蒙相救,甘愿供大人驱使!”

江荇之点头,“自然当真。”

诛严和诛绪相视一眼,激动抱拳,“我二人愿追随大人!”

他两人这边刚宣誓完,便听身侧落下另一道声音,“我也愿追随大人。”

“……”

这声音不紧不慢,低沉入耳,三人同时看向出声的钟酩。江荇之心累,“你不要乱入。”

钟酩目光沉淡,“我没有乱入,我在正儿八经地入。”

江荇之看了他几眼,试图确认对方是不是在说笑,“柏兄不像是愿受门规束缚的人。”

钟酩说,“我要寻仇,自然也需要情报。”

江荇之思索片刻深觉有理,他起身震声道,“很好!从今日起,我宗门正式成立。大家因仇怨相聚一堂,名字就叫‘复仇者联盟’,如何?”

三人,“……”

钟酩轻声,“别胡说。”

关于门派的名字经过一番拉扯,最终确定了一个相对正常的,称做“归雪门”。

江荇之满怀希望,“归雪,多好的寓意。”

他总有一天要回到原来的世界去。

门派就此成立,诛严和诛绪已经手脚利索地去修屋搭院。夜幕之下,谁也想不到这座荒芜的磐石山就要改头换面,成为日后万世所朝的圣地。

望台上只剩江荇之和钟酩两个人。习习凉风拂过,钟酩开口,“你就这么想回去?”

江荇之不假思索,“当然想。”

微凉的夜色中,两人都没再说话。钟酩蓦地又想起白天的对话。江荇之喜欢的人,费尽千辛万苦都要回去见的人……

沉积于他心头的那团阴云翻滚了一下,在对上江荇之的侧脸时,又如日出云散。

江荇之过去喜欢过谁,他一点也不想知道。

大不了在回去之前抢占这个人全部的视线——他都已手撕天道,剑斩混灵,好不容易让人重新回到自己跟前。

来日方长,为何不能再厚颜无耻一点?

钟酩想着俯身从石凳上捞起那件披风,抬手抖在了江荇之身上。带了细绒的披风连同他的胳膊一道将人裹在其中,拥了满怀。

他看向转头而来的江荇之,难得放柔了声线,“披上。”

江荇之微微睁大眼,“柏慕。”

钟酩,“嗯。”

江荇之,“这不是刚才给我垫屁股的披风?”

钟酩,“……”

厚实的披风“刷”地一下收紧了领口,把人半张脸都严严实实捂了进去。钟酩面无表情地把江荇之那张嘴封印在披风底下,“盖在脸上区别不大。”

·

诛严两兄弟效率极高,翌日天将明,便在山头大致修建出了一方小院。

昨夜裹了披风之后钟酩便不知去了哪里,这会儿只有江荇之随着诛绪上去参观。

一路上的草叶都被打理干净,大致砌成了台阶。山头视野最开阔处坐落着一间庭院,木屋干净结实,院中还置了打坐台和石桌。

江荇之拍拍诛绪的肩,“辛苦了。”

诛绪一身少年人的朝气,干劲十足,“门主满意就好!”

江荇之相当满意,寻思等什么时候出去转一圈,重新置办些家具。视线一挪,他忽然看见离自己院落隔壁还紧挨着一个院落。

“那是什么,买一送一?”

“是柏慕大人的院落。”

“他的院落怎么会在那里?”江荇之说,“一山不容二虎,门主、副门主至少应分住山头两侧。”

诛绪恭恭敬敬答道,“柏慕大人昨夜找来,说他不做副门主,他要做护法。护法的院子,就该修在门主旁边。”

江荇之想不通,“只做个护法,为什么?”

诛绪不禁想起昨夜男人找来时的神色,他小心试探道,“门主,柏慕大人和您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他和柏慕之间?江荇之细思,虽然不愿承认,但应当是柏慕修为更深。

就在这座山上,一草一木都是那么的清晰,被镇压身下的记忆恍若昨日。

江荇之诚坦道,“没错,他压过我。”

诛绪一瞬瞳孔地震,这么直白?

他结结巴巴,“那那那您……”

“放心,我不会心有不满。”江荇之拍拍他的肩,带着一抹微笑看向天边。朝阳初升,一切都是那么积极向上。

“来日方长,以后谁压谁还不一定!”

诛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