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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渭都城时,盂兰盆节已经快要结束。

街上的游人比起先前减少了大半,三三两两结伴往回走着,还有些摊贩准备收摊。

怀妄心中急切,根本没顾得上做任何伪装,或带顶帷帽遮面。他就这样一袭银衫穿梭在稀松的人群中,冷峻的相貌、谪仙般的气质十分惹眼,引得游人纷纷回头。

“天啊,看见仙人了。”

“那般身姿,也不知是哪位仙君?”

“银衣银发……等等,这莫非是传说中的怀妄仙尊?”

“嘶!那位天下第一的大乘!?”

细碎的议论夹杂在稀稀落落的人声中,若是平日怀妄早就有所察觉、将身形隐去,但他现在顾不得这些。

兴许是他周身气场太过凌厉,给人一种无法近身之感,怀妄一路走过,游人纷纷侧身避让,像是怕身上的尘埃沾染了这位无上仙尊。

怀妄径直到了卖河灯的地方。他记得这里,他每年都同兼竹一道来。

卖河灯的地方只余三两盏河灯,商贩正打算收摊回去。他抬头看见怀妄先是一愣,接着忙不迭起身,“请问这位……这位仙君有何需要?”

“劳烦,可曾见过一名青衣修士,相貌清俊,如这般高?”

“自然是见过的。”那商贩年年在此处卖河灯,年年都见过兼竹,对人印象很是深刻——兼竹一袭青衫,生得又极好,每年都同一名白衣修士一道来放河灯。那两人看着便恩爱相合,叫他想忘都忘不了。

“那位年年都来,今年也来过。只是今年他独自一人来放河灯,放过就离开了。”

商贩说着眉心微蹙。他方才还疑惑着:今年怎的只有青衣修士一人前来?但他不敢多问,看后者心情不错,只将河灯卖给人便没多关注了。

怀妄闻言攥紧了手心,“可知他离开后去了哪里?”

商贩摇摇头。

兴许是见面前这位仙君神色失落,他想了想又补充,“放完河灯离开后没多久,他似乎回来过这里。就在那条街上逛了逛,那青衣惹眼,我像是看见了,但没看清脸,也不知是不是他。”

“多谢。”怀妄匆匆道了声谢,转头便往那商贩所指的街道走。

盂兰盆节到了夜里会清空街道供鬼魂通行,眼下摊贩已收了二三,怀妄不禁懊恼,他该早点来打听。

街道沿途的摊铺卖的都是些小玩意儿,和鹭栖城中的大同小异。因着今天是盂兰盆节,又多了些节日特色。

倒像是兼竹会喜欢的。

怀妄从街头到街尾沿着摊铺挨个询问,一路问下来摊贩们都是摇摇头,摆手说“没来过”,或是见过人但不知去哪儿了。

怀妄的心从最开始的期望慢慢沉落:是他来得太晚,说不定知道兼竹下落的人已经走了。

直到快问至街尾,他终于在一家摊铺上问到了。

“青衣修士吗,是不是生得极好?看着像随时带笑。”年轻的小贩同怀妄形容。

“是。”怀妄声线一紧,“你可知他去哪里了?”

“这就不知了。”

小贩说完,怀妄睫毛垂下。心头正沉闷着,忽然又听前者说,“但他在我这边买了不少小玩意儿,像什么竹捧烟花,水灯……之类的。”

他说完看怀妄听得认真,忍不住又多说了几句,“应该是替别人带的伴手礼。他还问我哪些东西适合送人,我同他介绍了几样寓意好的,他便高高兴兴地买了。还说……呃,也不知人见没见过?”

怀妄闻言一愣。

他听到前半截,本以为兼竹是买了要送给自己。但听后半截的意思,兼竹送礼的对象应该没参加过盂兰盆节。

兼竹的朋友他都知道,不是师门里的人就是谌殊、薛见晓他们。

谌殊乃佛门中人,盂兰盆节归属佛教,谌殊不至于没见过;薛见晓被抓回家里,不知要多久才能见着。

还有一个人……

怀妄眉心压下,一个让他十分不爽的人浮出脑海。但很快他心中又是一动:自己翻遍了九州之内都没找到兼竹,唯独有一个地方还没去过

——那便是魔界。

怀妄想着,心头蓦地激动起来,又有点酸酸的:兼竹躲着躲着还躲到乌瞳那儿去了,那乌瞳又不是什么好鸟。

他向小贩道过谢,随后立马化作一道流光,在四周人的惊呼声中一刻不停地奔向了魔界。

·

此时此刻,兼竹并不知道封印解除的怀妄正朝自己一路狂奔而来。

浮途殿后是乌瞳的后花园,之前他们从未去过。今日他来找乌瞳时后者并没在浮途殿中,他便随着宫卫一路去往了后花园。

后花园里奇山异石,琼池玉山,一张黑曜石打制的石桌旁栽了棵茂盛的夕桂树。

乌瞳退了黑甲一身轻装,简单的红衣在月下显得随意不羁。他正坐在桌旁,看着兼竹跟倒豆子似的一股脑将从盂兰盆节上带回的小玩意儿“叮叮当当”倒在桌面上。

“这都是些什么?”

兼竹把带回来的东西抖了个干净,几乎占了半张桌面。一旁柳越领着两行宫人静静候着,明亮的宫灯映亮了桌上的土特产们。

兼竹看乌瞳真不知道,立马有种买对东西的成就感,他挨个拿起来向人介绍,“这个是竹捧烟花,你将它放在地面点上火,就会砰地炸个小烟花出来,给你的魔界增光添彩~”

乌瞳的嘴张了张似乎想吐槽什么,但碍于自己是收礼这方,又将话吞下了,“旁边的呢?”

“这是水灯,传说能给鬼魂引路,你就当是祈福用的。”兼竹说着还示范一般地点了一盏水灯给乌瞳,“看。”

乌瞳,“……”

他掀起眼皮子将人看着,“你把鬼魂都引到我的后花园来了。”

兼竹反应过来,羞赧一笑转手递给了柳越,柳越会意地叫宫人拿了出去,估计是去放到魔界的哪条河里。

待他再转回来时,只见乌瞳一手搭在桌沿,指尖点着光滑的桌面,目光落在自己脸上,“乌瞳兄有何事?”

“怀妄没找到你?”

“要是找到我,我就不会在这里跟你分享土特产了。”

“呵,也是。”乌瞳笑了一声,“今晚留宿?”

兼竹琢磨了一下,“留吧,若不待在你这儿,我出去就会被找到。”

乌瞳看了他几息,随即抱起胳膊,“你到底是在躲怀妄什么?”

当然是怕被钉个三天三夜。兼竹心里想着,却不好对乌瞳明说,他正沉默着思索措辞,对面乌瞳忽然站起身来。

“乌瞳兄?”

“你们正在斗气?”乌瞳的视线往他背后的天际瞥了一眼,又不动声色地转回来看向他,唇角牵起,“要不要我帮你。”

兼竹,“什么……”

还未反应过来乌瞳话中的意味,一只长臂忽地伸过来拉住了他。他被乌瞳一把拉至身前,张扬的黑发随着后者低头的动作落下来,有几缕甚至扫到了他的面上。

紧接着一只手绕过身侧,揽在了他背后。

兼竹一下愣住,伸手便要将乌瞳推开。他刚刚将手抵在乌瞳身前还未用力,背后突然传来一阵动响。

伴随着柳越和宫们人的惊呼声,一道疾风从背后袭来。随即腰间一紧,一双胳膊把他从乌瞳身前拉了出来——熟悉的气息带着冷露风霜,猝不及防地将他包裹。

急促而灼热的呼吸落了下来,兼竹心跳陡然加速,整个人都被怀妄紧紧锢在了怀中,“怀……”

“我想起来了。”

兼竹的话音戛然而止。

怀妄目光直对向乌瞳,唇齿却碰上兼竹的耳朵。疼惜懊恼中带着欢喜,又泛着咬牙切齿的酸意,“你喜欢的人从头到尾都是我,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