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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才未时, 夫人且先睡几个时辰,夜里正好精神。”

带着笑意的话传入耳中,裴莺耳根发烫, 连手心都微微出了汗。

“我……”

霍霆山凝视着她的眼, 嘴角的弧度深了深,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我记得这话夫人似乎也说过。”

裴莺喉间干涩,很多话想说, 想让他等等, 或想找借口, 也想干脆说自己的小日子来了, 但最后只是“嗯”了一声。

霍霆山见她应了,这才松开她的手:“夫人回去歇息吧。”

裴莺都不知自己是如何回来的,待回过神来, 她已然回了自己房间, 坐在软座上。

舟车劳顿, 加上昨夜没休息好, 裴莺只觉疲惫异常。按了按眉心, 到底没熬住,她躺到榻上歇息。

裴莺原是只想小憩一个时辰,但辛锦未归,无人喊她, 这一睡直接睡到夜幕降临。

直到隐约听到“咯滋”的一声推门声, 裴莺才悠悠转醒。

房中没有燃灯,月光从那扇大开的房门溜入。在这片温和的明亮里, 一道高大的黑影被月光从门外拉入房中。

床榻在内里,榻前放置了雕花彩绘屏风, 多面屏风曲折展开,挡住了后方之榻。

裴莺躺在榻上睁了眼,初醒时懵懵的,眼前一片昏黑,适合睡眠极了,于是床上的美妇人蹭了蹭枕头,打算趁着那股未散的睡意阖眼继续睡。

“啪嗒——”打火石数声轻响后,房中有了光。

黑暗被驱散,一盏盏灯点上,房中逐渐亮堂了起来。

亮光如潮般蔓到了床榻方向,躺在榻上的裴莺下意识抬起手,以小臂搭在眼睛上,挡住那扰人的明亮。

忽然有低沉的轻笑传来:“睡了数个时辰,夫人也该歇息够了。”

榻上之人一动不动,似没听见,然而在无人看见的地方,那双被美妇人以小臂虚虚挡住的眸子猛地睁开。

有吹枯拉朽的狂风刮过,将那包裹着她的混沌迷蒙尽数吹散。

理智回笼后,裴莺心跳迅速加快,咚咚咚的,一声又一声,她甚至清晰能听见自己过快的心率。

心如擂鼓不过如此。

“看来夫人是睡着了,那我得直入正题,争取早些和夫人一同歇息。”

裴莺本想躺着装睡,令这人觉得今夜不宜,却未料到等来这一番“自顾自”的话。

裴莺微僵,几息以后搭在眼前的手臂到底是缓缓移开,她轻声说:“方才是睡着了,如今方醒。”

霍霆山站在榻旁,俯首而望。

榻上的美妇人面容清艳绝伦,墨鬒如云散开,数缕青丝攀上她白皙的脸颊,黑与白鲜明得过分,仿佛是名家笔下精美的工画,她确实初醒,一张芙蓉玉面透着满足的淡粉,好似将要新绽的花苞,那双莹莹的水眸望过来时动人心弦。

霍霆山眸光渐深,如同野兽终于卸下了伪装的外衣,往日的收敛和克制一点点褪去,最后撕裂得彻底,荡漾无存。

她被笼罩于他的身影之下,抬眸一眼只觉得此时他面容模糊,唯独那双狭长的眸似泛着幽绿的暗光。

自眼中溢出来的、野蛮的,毫不掩饰的贪念叫裴莺心头一震。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此时的姿势不妥,忙撑坐起身来:“将军您用膳了吗?”

霍霆山:“已用过。”

裴莺低声道:“那我和辛锦说,让她不必备两份餐食。”

潜台词是她还没用膳,她现在想用膳。

“可。”男人这时很好说话。

裴莺之前未醒,庖房那边一直温着她的夕食,故而辛锦仅是走了一遭,很快便将夕食取了回来。

夕食于案几上摆好,四菜一羹汤,两素两荤,再加一碗小米饭。

裴莺吃饭时,霍霆山坐在一旁,以手支颌看她用膳,那目光有几分像在看一只努力吃草的兔儿,只待兔儿吃得白白胖胖,便动手抓其下锅。

裴莺拿着玉箸慢慢扒饭,动作较之平日慢许多,随着时间推移还越来越慢。

许久后,霍霆山忽然道:“夫人可数清楚了?”

裴莺稍愣,随着他的目光看,最后落在自己的碗里。玉碗装着橙黄的小米饭,她吃了两刻钟,碗里的米饭好像还是原样。

裴莺耳尖冒热气:“我没数。”

霍霆山颔首,面上竟挺正经:“不急,慢慢数,夫人总不能数一宿吧。”

裴莺拿着玉箸的手紧了紧,继续用膳。

速度,还是那么慢。

又两刻钟过去,距离这顿夕食端上来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了。霍霆山抬手,以指背贴了贴装膳的碟子,不出意外,凉透了。

霍霆山将外面候着的辛锦喊进来,指了指案几上摆着的夕食:“端下去重新热一热,之后你就在门口候着吧,说不准还要再喊你热一回菜。”

辛锦:“唯。”

裴莺脑袋低垂了些,没好意思去看辛锦。

辛锦端着夕食出去后,霍霆山看着坐在软座上,低垂着头,恨不得原地消失的裴莺,指尖在案几上点了点:“夫人,或许有一件事你没弄明白,今夜何时能安寝不在于我,而在于你。”

裴莺听懂了。

这意思是早开始就早结束,所谓的“早死早超生”。

裴莺深吸一口气,抬头直视他:“我知晓。”

霍霆山语气怀疑:“当真?”

裴莺不说话了。

片刻后,辛锦将热好的夕食端上来,裴莺继续慢吞吞,刚刚的“当真”显然不当真。

不过霍霆山并未再说其他,她吃她的,他让辛锦上了一壶茶,他喝着茶等她。

一顿普通的夕食,裴莺愣是吃了一个多时辰。

待饭罢,案几上的器具被辛锦撤了下去,霍霆山从座上起身:“夫人,时候不早了,我们安寝吧。”

裴莺见他过来,往后退了一步:“将军稍等。”

霍霆山眉梢微扬:“夫人还有何事,当下的、待会儿的、上了榻后的,不若夫人如今一并说完。”

裴莺听出他语气里的调侃,努力正色:“是真有要事,将军,我要沐浴。”

似想起什么,裴莺又小声问:“您沐浴过了吗?”

霍霆山一顿,没想到裴莺说的是这个。

裴莺看他神情,脸上的羞赧逐渐变成了不可置信:“您没沐浴?”

霍霆山眉心拧出一道褶子:“嫌我?”

裴莺也蹙起了细眉,忍不住道:“在战场上没条件便罢,如今有条件要讲卫生,不沐浴如何成?您以前该不会……”

霍霆山深深看了裴莺一眼,并无二话,转身出了裴莺的房间。

裴莺被定在原地片刻,不知为何背后毛毛的,有一瞬觉得或许她方才不该说那一番话。

但不说,她又难以接受。

“夫人,衣裳备好了。”

裴莺回了神。

到底是一州之牧,这座州牧府的储备比圆梦真人改造的郡守府要深厚,毕竟前者储备了几十年,后者仅仅积攒一二年罢了。

单说这沐浴的地方,之前裴莺用的都是浴桶,如今这间厢房的耳房却有一半被改造成了浴池。

浴池四周镶以白玉,再引后面汤泉,泉水四季如春。当初裴莺来到这州牧府,最满意的便是这私人汤泉了。

然而如今,曾经令她无比惬意的汤泉这会儿泡着很是煎熬。她仿佛在锅里炖,待炖洗的差不多了就可以送入虎口。

裴莺长长叹了口气,在池子里泡了极限两刻钟,然后慢慢起来。

不是不想再泡,而是这汤泉泡久了会头晕。

将搭在一旁的帕腹拿过穿上,之后裴莺又穿上中衣,这才往外走。

才出了耳房,裴莺便看到不知何时回到她房中的霍霆山,那人站在窗牗旁,身披月华,月光拉扯出的暗影似恢宏如山岳。

听到脚步声,霍霆山转过身来,一双眼定定地看着裴莺。

若说之前她初醒时似初绽的花蕾,有几分不知今夕是何年的迷蒙。

那么沐浴后,她白里透粉的肌肤受热气熏蒸,愈发露出几分柔红。花骨儿盛开,蜕变成雨后润泽的牡丹,惊心动魄的明艳。

霍霆山提步往那边走,他身形魁梧,步子迈得大,裴莺分明觉得她房间并不小,但转眼这人却来到了她面前。

“将军,您……”

话音未落,裴莺不住惊呼。

忽然的腾空令她下意识伸手攀住霍霆山的肩膀,隔着并不厚实的里衣,她摸到了他肩背处的肌肉。

紧实的,蕴含着难以言说的爆发力。

裴莺的思绪不住飘到当初看到的“拦腰截断”上,那寇贼被砍成了两截,可见持刀者力敌千钧,说不准那两截就是他砍的。

裴莺不由哆嗦了下。

下一刻,她的后背贴上了棉软的锦被,裴莺思绪瞬间拉回。

男人有力的手指扯过她的中衣衣带,稍微用力一扯,裴莺方才费了些心思绑的结被扯开了。

结开了,带子也断了。

裴莺甚至还看到有一小段带子绕在他指尖处。

这人,又毁她一件衣服……

裴莺不满抿唇,正欲说他两句,然而抬眼对上他近在咫尺的黑眸时,眼瞳不由一颤,她仿佛看到了野兽露出利爪,也好似看到了一大片燎着烈焰的荒野。

漫天的星火纷飞,在狂风之下迅速燎原。烈火呼啸着席卷了过来,肆意汹涌,将她整个人包裹。

吻来的猝不及防,那携着灼热火种的狂风呼啸而过,攻城略池,轻而易举霸占她的口腔。

强横的,霸道的,似乎连带着她呼出的闷哼和气儿都要一并吞了去。

这只等了许久的饕餮贪婪无比,并不满足捕获那点猎物,于是他伸出了爪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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