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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领司州三千兵马在侧的司州武将叫辛郃, 这人原先是个校尉,在李啸天手下算不得多受重用,此番接到单独领军的任务, 他最初欣喜若狂。

李司州总算看重他了!

然而随着日子一天天地过, 随着斥候不断来报, 幽州军焚尸和挖土的动静愈演愈烈, 这位辛校尉猛地反应过来。

不对,幽州军不寻常, 这怎的瞧着是——

染疫了!

他心急如焚, 忙去信上峰李司州, 三千人的小分队距离大军不远, 信件当日来回。

后面一看信件,辛郃险些一口老血哽出来。

幽州军竟真染疫了。

那可是疫病啊,凶如猛虎, 一个不慎得去见阎王。

辛郃忙命三千人马拔营撤开几里, 和幽州拉开距离, 却也仅此而已。

军令如山, 李司州让他领军驻守在幽州军侧, 时刻监视对方的动向,无召令不得回。倘若他敢领人回去,保管一回到大军军营,等待他的就是军法处置。

可幽州那边日日死人, 到后面他们似已无力挖坑埋尸, 只能用焚烧之法处理,这个转变令辛郃心惊胆战。

那边的疫情竟厉害如此?

若等幽州军自觉无望, 回过神来是否会和他们这支司州小队同归于尽?

毕竟,李司州和霍幽州此前闹过龃龉。

越想越焦心, 辛郃只觉成了油锅上的蚂蚁,无力爬出这口油锅,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一点点往下滑。

不能这样!

“林贤弟,关于幽州军,我有个想法。”辛郃唤来自己的老乡兼之多年好友。

林虹同样也焦急,李司州如今算是明牌了,势要将他们这三千人当弃卒,“贤兄所言是否和草药有关?昨日斥候队回来,说最近藿香、苍术等草药越来越难寻,时常得翻山越岭才寻到少许,更有甚者还得一路摸到小乡镇的医馆。贤兄,长此以往不是办法,寻不到草药、无法焚烧熏烟的那日,就是咱们军营染病之时啊!”

“你说的这些我又何尝不知。”辛郃无奈说,“这般下去左右是一死,不如拼一把吧,许能得到一线生机。”

林虹见他神色坚定似有疯狂,心惊道:“贤兄莫不是想率军出逃?”

说完他径自摇头,“此法不妥。我们距离大军太近了,一旦贤兄你领军出逃,难保队伍中有逃卒回去通风报信,以此求得李司州赦免。”

战时逃卒,一律杀无赦。

辛郃否认他的猜测,“非也,我自知出逃无望,不会做那等自寻死路之事。我是想借李司州之名,去信荆州的方假节,告知幽州所剩兵马不多、几乎死绝,也和他们说……”

辛郃陡然冷笑了声,“我方侦查时发现几支疑似绕路南下的荆州商队,商队从东往西来,不清楚是否穿行了幽州军的活动区域,请求荆州方速速出兵,与我司州合力清理幽州病卒。他们荆州想在关内半点不粘事、只坐收渔翁之利?想得美。”

两军开战,百姓们会自动避行。但疫区有多大,这个却不好说。

倘若真有商贾穿行疫区再绕道进入荆州,疫情一定会如野火般蔓延过去。

林虹心头一震,“贤兄,此计甚妙!”

*

沉猿道,关内。

方冈将手中书信折起,面色凝重,他在书房里来回踱步,下属见其忧心忡忡,主动询问欲为其分忧。

方冈将信件递出。

那人迅速看完后,眉头紧紧蹙在一起。说来也巧,司徒深是随方冈一同被丛六奇派来驻守沉猿道,此前他见过谋士周毒,“当初周先生也叮嘱过,必要时刻需出兵持火炬清障,以此驱邪避凶。方假节,此事刻不容缓。”

方冈不言。

司徒深继续道:“幽州先前有十五万人马,哪怕病死十一二万,还剩下几万人。我们出兵五千,和后面的司州前后夹击,估计一日……不,半日就能清理干净剩下的幽州病卒。”

“五千太多了,对付些残兵弱将,三千足矣。”方冈舍不得弃五千人。

司徒深知晓对方是同意了。

两方一拍即合。而书信往来间,两州人马暗地里相约,约在一个青天白日里。

是的,大白天行动。

双方都认为幽州军已然是一群瘟鸡,宰杀这类瘟鸡当然得选在光线充足的白日,否则让他们逃了如何是好?

“咯滋。”

厚重的关门打开,关中人马如潮水般涌处。

骑兵得重用的局势在去岁已形成,荆州方为速战速决,派出的这三千人皆是骑兵。这三千骑兵皆面覆一小块麻布以遮口鼻,他们乘着最瘦的马匹,持着生锈的兵器,

沙英在远处的山丘上,手拿着自己紧赶慢赶做出来的低配版望远镜,观察着远处关门的动向。

他经验老道,那乌压压一群大致有多少他能看出来,“全部都是骑兵啊,瞧着不超过三千人。”

放下望远镜,沙英吹了声口哨,天上盘旋的海东青侧翼倾斜,盘旋而下。

沙英将藤纸从兜里摸出来,又摸出根炭笔,刷刷的写了一行字。事毕后将藤纸卷好放入海东青脚上系着的小竹筒里。

“回去寻大将军吧。”沙英将海东青放飞。

……

裴莺坐在帐中窗帏的小案几旁,案上摆着一大叠账本,这是本月“裴氏”商号的账单,开销和盈利全由她对接,不经霍霆山之手。

“呼啦——”

一只巨大的阴影忽然降下,长翼张开,鹰眸锐利。

裴莺不由惊呼。

“乌雉!”那边传来一声厉呵。

本来还想往前拱的海东青乖乖收起了双翼,微微下蹲后身上的羽毛遮住了锋利的爪子,倒晓得不如方才来得凶悍。

裴莺有些惊魂未定。

“吓着夫人了?”肩膀搭上一只宽厚的大掌,在不远处办公的男人已来到裴莺身旁。

裴莺呼出一口浊气,“无事,只是方才有些突然。霍霆山,你为何它叫乌雉,这名字取得毫无气势。”

雉,野鸡,黑色的野鸡。

堂堂万鹰之神,还是身披漂亮白羽,居然比乌云和乌夜差远了。

霍霆山解开乌雉脚边的竹筒,“我捡到它时它已奄奄一息,听闻贱命好养活,就取了乌雉这个名字。”

小竹筒打开,里面的纸张滑了出来。

霍霆山拿出纸张展开,眉梢高高挑起,“等了这般多日,荆州军总算出来了。”

裴莺愣住,“可如今是大白日呢。”

“大白日才好,放不走多少漏网之鱼。”霍霆山放下藤纸往外走,“夫人且在营中稍等,明日午时前,我带夫人进沉猿道。”

时间紧迫,他放下话便往外走。

不过刚要出营帐,男人不知想到什么又倒回来,在裴莺疑惑的注视下,他长臂一伸将案上的海东青抓走了。

*

荆州军出关的消息令幽州武将虎躯一震,在场的有多少算多少,心里皆是想:可算来了。

再不来,他们都要憋死了。

兵马早已备好,只等任务分配妥当一声令下。

“霍二、熊茂,我拨五万人给你们,那三千余人的司州兵交给你俩。”霍霆山给小儿子和熊茂分完任务后,看向陈渊:“陈渊,你另外领二千人悄悄绕到这批司州人马的后方,倘若发现对方兵卒出逃给后方司州大军报信,速杀之。”

瞥了眼窗旁的海东青,霍霆山补上一句,“也需注意天上飞禽,若有异动,随时来报。”

现在荆州军出关,他们也无需再忍旁侧的司州军小分队了。

直接杀个干净,问起来就是荆州干的。

派完司州那方的任务后,霍霆山继续道:“秦洋、兰子穆,你俩随我一同迎战荆州军。陈威陈杨,你兄弟二人各领步卒一千,待这三千荆州军过官道后,从东西两个方向拉开拌马链,一个人、乃至一匹马也不能放他们回关内。”

“唯。”

“唯。”

众将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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