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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树上下来立马开跑,然而没跑多远,一股巨大的危机感骤然出现,如阴云般笼罩在她头顶上。

孟灵儿不住回头看,而这一眼,她和不远处的常鸣远四目相对。

对方追着她来。

“莫要跑了,你以为你真能跑出去吗?”常鸣远狞笑。

孟灵儿没搭话,回过头继续奔跑。

常鸣远身量高,而且他是兵卒出身,两方的距离很快缩短。在自认为距离够短时,这个雍州的都伯一个飞扑,宛若饿虎扑食,将前方的小姑娘摁在地上。

“方才不是很嚣张吗?如今还不是乖乖到我手上。”常鸣远笑道。

他本来是双手一并摁住人的,如今松开一只手去摸索绳索,却未料到身下的小娘子这时突然爆发出一股远胜于普通女郎的力量。

常鸣远单手没能控制住人。

而孟灵儿抓住他松懈的这一瞬间,迅速在地上抓了一把泥沙往后一扬,糊了常鸣远一脸。

在对方被蒙蔽了视野低咒时,小姑娘飞快抓住前面粗壮的草藤用力一带,凭借着双臂的力道让自己往前滑行一小段,从对方的身下溜出来。

孟灵儿迅速起身。

待她完成这套动作,常鸣远已擦干净脸,“使这些雕虫小技,除了激怒我别无他用。”

他们这一片顶上树冠稀疏些,月光照了进来。孟灵儿看着面前半隐在月光里的高大男人,努力定了定神。

耳边仿佛回响起那人曾经说过的话:“世间男儿多半轻视女子,倘若你的对手是个高壮的成年男人,初时可以用惧色令对方轻敌。”

孟灵儿一顿,面露恐惧:“我父亲是霍幽州,你若敢抓我,他不会放过你的。”

常鸣远闻言大笑,“霍幽州?你也只能说说,估计下半辈子都见不着他了。”

话毕,常鸣远再度上前擒人。

孟灵儿匆忙侧身闪避。

那道低沉嗓音仿佛近在耳畔,“如果要取对方性命,最好是趁其不备一击毙命,必要时可以晚些亮兵器。”

常鸣远没想到这小丫头这般灵活,抓了几回都未抓到人,顿时更恼了,最后抽了刀。

大司马只说将人活着带回去,如今非常之时,他行些非常之事也可理解吧,总归最后会留她一条小命。

孟灵儿见对方抽了刀,眉心跳了跳。

在对方再次袭来时,她闪到对方没持刀的左侧,先以手格挡挡下对方的徒手一击,再借着旁侧树木伸出的小枝蹬腿上跃,从侧边瞬间转到对方的后方。

察觉到身后阴风阵阵,常鸣远二话不说将刀刃和刀背反转,再猛地朝后反手一刀,但他身形高,这一刀在孟灵儿陡然蹲下闪躲时,只能从她头上掠过。

孟灵儿蹲下时,目光落在常鸣远的下身上。

“男人的耻骨非常脆弱,可蓄力对其一击。保命无对错,那种时候无需拘于礼法,更无需羞怯。”那道平稳的声音好像再次响起。

一击落空,常鸣远正欲转身。然而就在这时,一股恐怖的剧痛从下身传来,痛得他面色剧变,本来站得笔直的腰也立马弯了,一张脸皱成一团。

常鸣远隐约听到了刀出鞘的声音,他心里打了个突,想要赶紧躲避。但剧痛使然,他的身体却跟不上思绪。

“哗啦——”

一把染血的尖刀从他颈前穿出。

常鸣远猛地睁大眼睛。

孟灵儿喘着粗气利落拔刀,而后又往他的后心位置狠狠扎了一下。

常鸣远再也站不住,直直地往前倒,跪在地上,“杀、杀了我,还有其他人,你也逃不了……”

孟灵儿一脚把他踹进地里。

杀了一个人,小姑娘继续往前跑,这回没人再追她。大概是这一片都是那头公罴的领地,后面一段她并未再遇到其他的大型猛兽。

摸黑行进了一个时辰,直到再次听到狼嚎,孟灵儿才重新爬上树。

一松懈下来,人都软了,小姑娘擦了擦手,手背上还残余着几分说不明的滚烫,仿佛那人的血还未擦干净。

*

村外。

陈渊甩了甩刀,刀面上血滴顺着滚下。

他面前躺了横七竖八几人,尸首虽身着便装,瞧着和平民无异,但腰间的刀具分明与围堵孟灵儿那几人的一模一样。

“陈使君,咱们走的路没错。”幽州士卒韩原激动道。

这是他们偏离官道后,遇上的第一伙急着赶路、而不是意在阻拦他们的士卒。

这说明他们的路走对了!

鸡鸣嘹亮,天幕泛起鱼肚白,远处依稀升腾起烟火,“前面有个村子。”

陈渊:“去看看。”

今日是小姑娘失踪的第四日,他们漫无目的的寻了四日,总算有确切的消息了。

村庄被鸡鸣唤醒,郑氏兄妹起了个早,正想出去放羊,结果刚将羊从羊圈里赶出来,村外就来人了。

又是陌生人。

人数不多,只有十来人。

为首的男人面容冷峻,腰配长刀,还未彻底走近便令人感觉一阵肃杀之意扑面而来。

郑羽顿觉头皮发麻。

怎的走了一批,又来一批?

“老阿翁,近日可有个小娘子到过你们村子里?”陈渊问一个老伯。

那老伯对昨日那场仿佛要将村子翻过来的暴力搜索还心有余悸,竟一时间没能说出话来。

陈渊见状,从兜里翻出一把铜钱塞进老伯手里,“莫慌,我们并非歹人,只是向你们打听个消息。”

不远处的郑羽抿了抿唇,走过去,“你是陈彐火的家人吗?”

陈渊顿住,“什么?”

“陈彐火,就是那个小娘子,你是她的家人吗?”想起当初她用树枝在地上一笔一划的写字,郑羽也随手拾起一根树枝,将那三个字慢慢写出来,“我未读过书,她当时好像是这般写的。”

小子记忆力不错,三个字完完整整的都写出来了。

陈渊看着地上的字,眼瞳微微收紧。

彐火,组和起来就是一个“灵”字。

男人的喉结滚动了下,“她说她姓陈?”

郑羽颔首说是,“你是她家人对吧?倘若是,那就赶紧去寻她,昨日有一伙人来村中,也是寻她的,他们为此还特地借了村中牛叔的两条猎犬呢。”

陈渊面色微变,“这时昨日何时的事?”

郑羽:“下午未时初。”

“陈使君,我们快去寻小娘子吧。”其他兵卒说。

陈渊却没有应,而是拿出一块银子丢给郑羽,“小子,我需你帮我个忙……”

一刻多钟以后,一个领着两条猎犬的村民和陈渊这一行人同行。

郑羽看着他们迅速远去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才低下头,他的手中多了一块沉甸甸的银锭。

像他们这般贫苦的村子,一两银子够他们一家四口两年多的开销了。有了手中这块银锭,他们家可以舒舒服服过许多年了……

*

孟灵儿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林中,不知过去多久,就在她饥肠辘辘时,她走出了这片丛林。

如今正是红日高悬之际,官道上车水马龙,孟灵儿粗略扫了眼,有不少马车架都运着货,想来是行商。

忽然,一道目光从远处径直射来落在她身上。

孟灵儿下意识转头看,看到了一支骑马的、镖师打扮且腰上配了刀的队伍。对方约莫有十来人,清一色骑马,身后竟无任何车架随行。

看到这只队伍,她太阳穴不住跳了跳。

对方给她的感觉相当熟悉……

才这般想,只见为首的那人不止从哪儿掏出一副小卷画,当即“哗”的一下将卷画甩开。

他看看卷画,又看看不远处的少女。

孟灵儿心里不详的预感达到了顶点,心道自己不会这般倒霉吧,但脚步还是很诚实的退回丛林里。

本来她站着,不远处那人尚且只是打量,然而她现在一退,为首的那人当即道:“把她抓起来。”

这少女有可疑,宁抓错勿放过,是与不是,等下将她的脸擦干净些就知晓了。

孟灵儿立马转身往回跑,绝望难言。

昨日至今她只吃的肉只有一只兔子,早就消耗完了,如今腹中饥饿,甚至跑得急了,喉咙隐隐有反呕酸水的征兆。

她太累了。

那一行人精神饱满,且人多势众,兼之两方的距离不算太大,对方一定能抓住她的。

天亡她也。

看来她注定要拖累父亲和娘亲了……

消极的情绪愈演愈烈,脚步也越来越重,孟灵儿感觉自己快要跑不动了。而就在这时,她在前面听到了犬吠的声音。

昨夜来寻她的那行人也是牵猎犬的,如今这犬吠,一定是那些人寻来了。

前有狼,后有虎。

孟灵儿脚步慢慢停下,她颤抖着从靴侧拔出短刀,再从裙摆上割下一条布带,而后将刀柄和自己的右手一并紧紧缠住,确保待会儿刀不会脱手飞出去。

起码得杀一两个。

用牙咬住细带拉紧,孟灵儿持刀正欲往前冲,前面的草丛此时被拨开了,一道熟悉的颀长身形出现在她眼中。

“抱歉,我来晚了。”

小姑娘怔住,看着那道身影的目光逐渐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