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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若兰被他逗笑了:“不做皇后,也会成为别人的妻子。不被要求劝陛下选妃,也会被要求劝夫君纳妾。”

她转过头来看着朱翊钧:“我的困境也是天下女子的困境。”“陛下爱我,敬我,可其他女人又有几人能有我这般幸运?”

“我总想为她们做些什么,却什么也做不了。”

朱翊钧握着她的手:“谁说你什么都做不了,依我说,就该给你找些事情做,省得你每日胡思乱想。”

和以前的太后相比,张若兰这个皇后,每日要做的事情确实不多。除了管管各位太妃的吃穿用度,剩下的就是关心弟妹的功课。

这日,朱翊钧闲来无事,打算出宫走走,想起张若兰这几日心情郁结,便带她出去散心。

出门在外,朱翊钧一路牵着张若兰的手,与她说笑,陪她逛街。

他们又走到了那家扬州来的胭脂铺前,朱翊钧想起来,他曾在这里见到过一方端砚,那上面的刻字暗含了薛素素的小字“润娘”。

这东西很是珍贵,薛素素不可能随意出手,朱翊钧直觉其中必定有事,便派锦衣卫去了趟苏州。

不久后,锦衣卫回来复命,说是薛素素经营不善,卖了脂砚周转。朱翊钧还关心了一下,问题解决了没有,锦衣卫说,解决了,他便没再关注此事。

走到胭脂铺门口,依然人来人往,生意兴隆。毕竟这些年,现在的大明国力强盛,百姓吃饱穿暖,也能有一些更高层次的追求,比如茶馆越来越多,小说话本越来越流行,胭脂铺、裁缝铺生意也好得不得了。

走到胭脂铺门口,朱翊钧注意到一个少年探头探脑,看样子不像是来买胭脂的,却又不肯离去。

朱翊钧越看这个少年越熟悉,还没来得及眼熟,正要叫他,胭脂铺内却出来个伙计,对那少年嚷道:“看什么看,你是来买东西的吗?”

少年抬手一指:“我要买那个。”

那伙计上下打量他,露出轻蔑的笑:“就你那穷酸样,别说脂砚,我们这儿随便一个普通的香件你都未必买得起。”

说着,那伙计推了少年一把,少年便从台阶上摔了下来。

朱翊钧让人把他扶起来:“元宝,你可还认得我。”

那换做元宝的少年抬起头来打量他一阵,惊喜道:“小爵爷。”

朱翊钧点了点头,也没纠结称呼问题:“你怎么来京师了?”

“姐姐也来了,我们遇到一些麻烦,想要来京师告御状。”

“告御状”三个字把朱翊钧惊到了,他与张若兰对望一眼,又对元宝说道:“带我去见薛姑娘。”

薛素素就住在京师一件客栈里,说是来告御状,其实到了京师,她也不知道这个状应该从何告起。

她想过找那位小爵爷帮忙,可到了京师才听说,武清伯的长孙在蓟镇从军多年,她便没有门路。

朱翊钧忽然到访,让薛素素喜出望外,又一眼注意到对方牵着一位女子,那份美丽和端庄,是她在南京城从未见过的。

朱翊钧大方介绍:“这是我的妻子。”又对张若兰说道,“我跟你提过的,江南才女薛素素。”

张若兰笑着点了点头:“我见过学过娘绣的《墨兰图》。”

薛素素也笑道:“那副《墨兰图》是李公子画的,当时我就觉得,他心里一定装着一位心若幽兰,气度清华的女子,如今一见,定是夫人没错了。”

寒暄过后,朱翊钧才问起正是:“听说薛姑娘进京告御状,究竟是怎么回事?”

说起这事,薛素素叹一口气,这才说起原委。

她从良之后,回到家乡苏州,凭借着自己精湛的技艺,开了一间绣楼。

沿海港口贸易繁荣,西洋、南洋格外钟情于大明的丝绸刺绣,苏杭一代的织造业规模空前。

薛素素绣工精湛,绣楼刚开起来,就颇有口碑。

苏州那些附庸风雅的富商慕名而来,一睹薛素素这位江南名妓的风采,也愿意在生意上与她合作。

就这样,薛素素的生意越做越大,绣楼里的绣娘也越来越多。他还收留了许多无家可归或是出身青楼的女子,都是可怜人,薛素素教她们刺绣,给她们一份能糊口的伙计。

当地有位做丝绸生意的富商,对薛素素倾慕已久。一日晚宴,不知是多喝了两杯,还是情难自已,竟是当着众多宾客的面,说要纳薛素素做妾。

他言语轻浮,惹得现场宾客一阵大笑,薛素素颇感受辱,当场拒绝并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那富商失了颜面,一怒之下,断了薛素素绣楼的丝绸供应。

薛素素前不久刚接了一笔南洋的订单,眼看期限就要到了,为解燃眉之急,只得向其他丝绸商购买。

可她得罪的是苏州商会的会长,整个商会,没有人敢向她出售丝绸。

元宝气不过,上门去找那富商理论,也被人家的家丁打伤了。

无奈之下,薛素素只得高价从别处购买,拿出所有存银还不够,值钱的家当也全部变卖,才勉强度过这次难关。

自那以后,薛素素的生意便愈发艰难。以前,那些富商捧着她,不过还把她当成是供人玩乐的江南名妓,并没有人真心欣赏她、尊重她。

后来,大家发现她性情刚烈,不肯低头,更不会伏低做小,便也觉得无趣。

而此时,有人却打起了薛素素绣楼的主意。一位品行不错的商人私下向薛素素透露,人家要的并非是她的绣楼,而是绣楼里的姑娘。

接手之后,把绣楼原地改成青楼,专供达官贵人消遣,岂不比什么刺绣赚钱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