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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在叫他?

詹言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顾见承垂头在他身边,英挺的眉微微拧着。

“你……”詹言发现自己嗓子哑得要命,说出一个字就像喉咙里有砂纸在磨。

“你发烧了。”顾见承说道,“来喝点水。”

他右手拿着一个杯子,左手托着詹言的背,把他扶起来一点。

詹言就着他的手喝了一点水。温热的,甜的蜂蜜水。

顾见承看他清醒了一些,又下去拿药。

詹言看他猛然矮下去,才发现顾见承是踩着凳子站在他的床边。

大学寝室都是上床下桌,靠头的那边儿没有梯子。顾见承只能踩着椅子。

詹言就有点儿想笑。

这一会儿顾见承已经又踩着椅子上来了,拿着药喂他。

詹言就着他的手把药吃了,看室内昏暗的样子,问道:“几点了?”

“刚六点。”顾见承说道。

初秋天亮得还算早,此时昏暗一半是因为还拉着窗帘。

窗帘缝隙忽然一闪,没过几面传来轰隆一声。詹言这才注意到一直存在于空气中的雨声。

好大一场雨。

他和顾见承都压低着声音,但这样一番折腾,还是把其他两个室友吵醒了。

“怎么了?”包青山迷迷糊糊问道。

“詹言发烧了,上午的课你们帮忙请个假。”顾见承说道。

段宏也坐起来了,眼神呆滞地反应了几秒:“啥?”

“詹言发烧了,我刚刚从你药箱里拿了点药。”顾见承说道。

他们寝其他三个都没有常备药的习惯,只有段宏常年备着各种常用药。

段宏逐渐醒神:“哦,哦,药箱侧边格子里还有体温计和酒精片。”

他和包青山搓了几把脸清醒过来,到床边摸了摸詹言的额头:“你这烫得有点吓人了。要不要去医院?”

詹言含糊说道:“唔……先看看吧。吃了药能降下来就不去了。”

“你先测测体温。要是到39°就得去医院了。”段宏把体温计翻了出来。

“我去食堂给你带点儿粥回来,你有什么想吃的吗?”包青山问道。

“粥就行。”詹言没什么胃口。

顾见承在找热水袋,他感觉詹言的目光一直跟在他身上。

发烧之后,他好像情绪都变得外放了,侧躺在床上,眼神一直黏着他。

段宏和包青山简单洗了把脸,套上衣服去食堂了。寝室里只剩下詹言和顾见承。

詹言还在夹着体温计。

38.6°,不用测,顾见承已经摸出来了。

他之前睡到一半时忽然惊醒,那种陡然一激灵的感觉让他恍惚间以为自己又回到了无限,哪怕是睡梦中,也会被危险刺得神经激痛。

但惊醒之后却没有那种生死之间的危险感,反而是另一种不安牢牢攥住了他的胸腔——他感觉到自己头顶方向的气息不对。

詹言的气息变了。

他在发烧,脸烧得通红,五官不舒服地皱着,嘴唇烧起了一层皮。

顾见承第一次看见詹言生病的样子。虚弱的,难受的,让他也跟着难受起来了。

“还想喝水吗?”他轻声问道。

詹言嗯了一声:“我坐起来。”

他撑着酸软的手臂想起来,碰到床栏后被冰得一个激灵。

顾见承把自己的被抱到他床上,给他后背和左右都垫上。

喝完了一杯水,詹言清了清嗓子,感觉没有再火烧火燎地难受了。

他还很迷惑:“怎么就发烧了呢?”

顾见承很忧虑:“是不是之前淋雨着凉了?”

詹言努力回想了一下“之前淋雨”是什么时候的情况。

荷花塘边突然下雨,回来洗澡的时候他对顾见承吹了个口哨的那次。

“……那都多少天前了。”詹言又忍不住想笑。

烧是在烧,但不是很难受,除了酸软无力,就是感觉冷。

顾见承找了两个空塑料瓶灌了热水,塞进他被子里。

喝过半碗粥后,寝室楼里的人都陆陆续续出去上课了,哗啦啦的雨声淋下一片安静的白噪声。

詹言的体温没升也没降,但他冷得厉害,就好像梦里那股冻彻心扉的寒冷随之来到了现实。

热水瓶子只暖得了附近的一小块地方,他其他地方还是冷的,裹在被子里把自己缩成一小团,止不住地发抖。

顾见承担忧地看着他,忽然一撑床跳了上来。他跳得又轻又稳,詹言都没感觉到床在晃悠,一晃眼身边就多了个人。

顾见承伸出一只手伸进他的被子里,握了握他的胳膊。

詹言感觉他的手暖烫烫的,情不自禁就想贴过去。

顾见承已经掀开被子钻了进去,伸手搂住詹言。

他的手臂、胸膛都热热的,不像热水瓶那样热得有点发烫,是恰到好处的温热。面积比热水瓶要大,又柔软得多。

刺骨的寒意都被这温泉一样的暖意化去了。詹言往他怀里又贴了贴,闭上眼睛含糊地说:“你好暖和,我睡一会儿。”

“睡吧。”顾见承轻柔地低声说道,把他颈边的被角又掖了掖。

詹言沉沉睡去,他被人裹在怀里,却感觉像自己抱住了那颗星星。那颗本已熄灭的,又从内里燃烧起来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