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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色收敛回来,小将军衔住黑令转身欲走。

自从幽冥当中离开后,小将军常常在想,那位身着墨袍的神明是什么来历?想做什么呢?

可是他一直看不分明。有时他觉得神明是在维护道与众生,有时他又觉得……神明并不在意。

冀地曾经是有规矩的,哪怕那些规矩很糟糕,但现在却陷入了混乱。

一枚石子忽然砸到他身上,从虚的鬼体当中直接穿过去,落在地上轱辘出一串声响。

小将军回过头,那是一个才三四岁的小儿,还不懂得畏惧与掩藏,眼睛里的仇恨直白鲜明地刺过来。他家大人惶恐地把孩子揽回去,半垂着眼睛看不出情绪,但他们身上的怨煞在鬼类的眼中,鲜明得就像白纸上的墨点。

他们看他不是救命的恩人,而是阻了他们修仙途的仇敌、是戮害神明的恶霸。

习惯了规矩的人维护规矩。

小将军不是人,他活着的时候就没有弄懂那些由凡人创造出来的、复杂隐晦的东西,他死后的数百年里也一直没有弄懂。

可他看得见变化。

冀地之前就开始逐渐走向混乱,但神庙的拔除将这个过程极具缩短了。

人们在混乱当中遭受比之前还要大的苦难。

可是,之前那扒皮吮血,以弱者为肥料的神与仙,竟是正确的吗?

无尽的大雪中,郗沉岸垂首立在大玄面前。

他在等待一个命令,但这同样也是一次试探。

郗沉岸一直在寻找一个完满的道,他以一种退避的心来观察一切他能接受的、不能接受的道,以期最终寻找到一条行得通的路。

他已看过了许多道路,却没有得到他想要的。

被大玄从幽冥当中带走是一个意外,而这又给他展开了一条新的道路。

但大玄却不是一位乐意传道的神明,他只向着一个未明的目标做事。

郗沉岸只有自己观察。

这位神明不是在解救冀地的众生,打破与重建必然会带来损伤,但这个过程可以用更和缓的手段来执行,但大玄选择了最激烈、最有效的碰撞。他似乎更想削弱浑沌,并不太在意凡人的选择,就像那枚漆黑的令牌,只在罪后判决,并不事先引导。

冷漠,但也公正。

郗沉岸想要看到更多,现在就是一个机会。

鬼类修行最畏惧怨煞,他身为积年已久的鬼王,不会再受此影响,如小将军那般已经解开心中执妄的鬼类,也不会被怨煞影响太多。

但神明从幽冥当中契走了无数鬼修,这其中又有几个有幸解决了心中执妄呢?怨煞会使他们失去神智,在怨戾当中以杀戮发泄无尽的怨苦。

凡人的怨煞在冀地升腾。

自神庙当中幸存下来的庙祝与信徒开始在暗中喧喧。

弱者当遵从规矩,因为规矩会保护你们。

瞧啊,若没有规矩,那年轻健壮的强人,不是就可以闯进你的家门、杀掉你的父母、奴役你与妻儿、占据你的财富?

所以你当维护规矩。

那些拔除神庙的怨鬼们都是打破规矩的人。

他们都应当被打死!

凡人们在发现这些怨鬼们并不对他们动手后,渐渐开始极尽一切地阻挠。

“接下来的事让你难做了?”大玄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便换一批人吧。”

神明的手指点中了那批受契所限的黄泉摆渡者。他们不会在意凡人的死生。

郗沉岸猛然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