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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慕朝游歉疚地说, “韩娘子与魏公、阿冲都是好人,只是我本来也没打算长干下来的。一年两年也罢,三年五载的, 到时候总要分别的。”

韩氏心道, 可不是这个道理吗?女人家到了年纪就该嫁人的。

慕朝游如今还没成亲已经算晚的了!哪有一直待在别人家里给人家做工的道理呢?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天天催着魏冲跟在慕朝游屁股后面跑。嫁了魏冲成了他们魏家的人, 经营自家的生意可就没什么长短之分了。

她心里的盘算,又不好对慕朝游直说, 怕吓着人家。想了想,便软着语气继续问道:“我懂你的意思, 我们一家也喜欢阿游你,舍不得叫你走, 不若你再干上两个月?工钱低了婶子给你涨工钱。”

慕朝游摇摇头:“婶子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不是涨工钱的事。”

韩氏:“可是累了?婶子再给你放几天假?”

慕朝游歉疚地说:“婶子, 是我自己想走的。和工钱累不累都没关系。”

韩氏这下也没办法了, “你真要走吗?”

慕朝游说:“当真。”

看出慕朝游去意已决, 韩氏也无奈了。就看眼前这个姑娘, 文文静静的在阳光下立着, 一双眼黑溜溜, 水灵灵的,看着多清透的一个人,怎么这么犟呢?

放着好端端的安稳的工作不做,又要换工。

韩氏无奈:“你实在想走,婶子也不能把你扣下了。”

“这样吧, 那你就先出去逛逛吧, 如果没找到合适的活计,还来咱们店里怎么样?”

慕朝游不禁一怔, 抬起眼来看向韩氏。

韩氏絮絮叨叨地继续说:“有事没事记得还来店里看看,家里若有什么重活累活不方便的,过来喊阿冲一声,叫他给你帮忙。”

慕朝游听出来韩氏这是还没放弃给她和魏冲牵线呢,哭笑不得之余,又有点儿感动,“我省得了,多谢婶子。”

很快,魏冲和魏巴都知道了慕朝游要走的消息,虽然也接连劝了几轮,但始终没能更改她的心意。

当天慕朝游便在魏冲的帮助下收拾了东西离开了魏家酒肆。

魏巴说:“这下好了,你中意的媳妇儿没了吧?”

韩氏:“人姑娘不愿意你还能押人不成,你懂什么啊,我这叫缓兵之计。”

说着说着,韩氏也忍不住叹了口气,“不过,我看阿冲和阿游之间也未必能成,是咱们小庙容不下大佛,阿游是有大主意呢。她啊,怕是冲着自己单干去的。”

自古以来给别人打工都不是长久的出路。慕朝游正是很清楚这一点才没打算在魏家酒肆长干。从一开始她就奔着在建康自己做门小生意去的,不求大富大贵,求个稳定,温饱就够了。

魏家酒肆打工的经历只是给自己积累创业经验。

她对这个世界还不是很熟悉,从魏家酒肆“辞职”出来之后,她也没着急找工作。

多亏距汉魏不远,礼崩乐坏,抛头露面从商的女子不少,她在家抠了一段时间的脚,这才在吴婶子的帮衬下又试了几份工作,有短工,也有长工。

魏家酒肆打工的经验,和这一段时间来的体验,也让她对这个时代的市场环境有了大致的了解。

感想就是——

做什么都不太容易。

难怪古代的地主们都喜欢买地。

但介于这个动荡的时局,王道容那位伯父大将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打到建康来,慕朝游暂时还没考虑过这个打算。

王羡建议她去会稽买地,还道,会稽距离建康遥远的话,他手下的人可以帮忙照看。

慕朝游:“为何是在会稽?”

王羡耐心解释:“当初北人南渡,世家大族在会稽多有私产,在这里殖产兴利总归稳妥一些。”

“你若有意,正好我过段时日也要往会稽一趟走亲访友,到时候也能替你安排。”

慕朝游有点意动,回头又去征求了一下王道容的意见。

或许是患难见真情,经历过上次的刺杀,她跟王道容的感情又回温了一些,关系也比之前更亲近,也更疏阔。

王道容的意见与王羡如出一辙,并表示自己也能提供帮助。

于是经过郑重的考虑,慕朝游还是在王羡的帮助下,在会稽置下了几块田地。

说不定日后她还会搬到会稽去呢,到时候养几只鸡,种一垄菜,学那些名士归隐田园也是不错的选择。

前脚才备下田产,刚巧后脚吴婶子便又带着消息来了。

道是附近有家面馆主人家里出了变故,生意做不下去了,打算将店面卖出去,问慕朝游有没有意向接手。

时不我待。慕朝游当即便定下了第二日去看店的约定,又请了韩氏帮自己把把关,掌掌眼。

孰料王羡也要跟她凑这个热闹。他刚帮过她一个大忙,慕朝游不好意思拒绝他。

王羡眉眼弯弯,嫣红的唇瓣扬起个漂亮的弧度,笑起来像偷吃了鱼的猫儿,“如此一来,便说定了,明日我驾车来接你。”

慕朝游摇摇头:“倒也不用驾车,店面离得不远,走过去就是了。”

王羡什么都听她的,一口答应下来。

第二天,慕朝游、韩氏与王羡在门口碰面。三个人穿过建康拥挤的人潮,往约定的店面赶去。

河边酒肆,旌旗高张。

二楼靠窗的座位上,正坐着个容貌俊美的少年在与友人们对饮。

少年生得一张姣好的芙蓉面,状若美妇人,琼姿皎皎,光风霁月。

热烘烘的酒气熏上了颊侧,少年一双醉眼无意中朝楼下一瞥。

整个人都不由愣了一下,这一瞬间,酒意竟然清醒了大半。

同桌的友人觉察出异状,关切地问:“子若?”

谢子若,也正是谢蘅。

谢蘅怔了一下,望着人群中那几道身影,险些还以为错看。

那个不是……

叫什么慕朝游的?好像是和王道容走得亲近的。

她身边的不是王公吗?

王羡神彩秀彻,才学深博,与人清谈时,从未有能出其右者,为人又淡泊名利,朝廷屡征不召,在士族中夙有盛名。

谢蘅曾经随家中长辈一道儿拜访过王羡,对他很是钦佩。

可慕朝游她不是王道容的情人吗?难道王道容已经将她介绍给父亲了?

这不能吧?

谢蘅整个人都糊涂了。

又不是正妻,将情人介绍给父亲这也太荒诞了。

作为他们之中最为恭谨自持的,谢蘅相信王道容做不出这么荒唐的事来。

那眼前这是……

谢蘅不禁又看了楼下这二人一眼,虽说身边还有个中年妇人在场,但见王公与慕朝游说说笑笑,双眼流眄生辉,目光倾注在慕朝游身上,唇角含笑,竟是半天都未移开视线。

看起来倒不像是名士,倒像是初沐爱河的毛头小子了。

谢蘅心里咯噔一声,酒意这下彻底一扫而空。

少年微蹙起眉头,难不成父子聚麀。高门大族之中不是没有这般龌龊的事。

但谢蘅不论如何也不相信王道容和王羡能作出这种事。

问题在于,王道容知道慕朝游与他父亲举止这般亲密吗?

-

“大概就是这样了。”一行从后厨中走出来,中人笑眯眯地,殷勤说,“这些锅碗瓢盆可都是现成的。客源也都是附近的老主顾啦,若不是家里出了事儿,哪舍得卖呢?娘子若是想买,可得下定决心,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啦。”

慕朝游没立即拍板,而是客气地对那中人说:“还请郎君容许我再考虑片刻。”

中人倒也不催:“是这个道理,毕竟也不是个小数目,娘子尽管想,想好了到时候跟我说声就行,只是还得尽快,还有三家都等着瞧这个铺面呢。”

告别了中人,三个人走出铺面。

王羡看着这铺子也是很好的,就问慕朝游是什么想法。

慕朝游摇摇头,这店面地理环境和客流量都不错,但她不太相信天上有掉馅饼的事。

远远地瞧见对面支了个茶摊,心中陡然一动,“对面那个茶摊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她指着茶摊说,“不若在这儿附近问一问,万一有什么坑也能避免。”

王羡赞道:“还是朝游你思虑周全。”

这个时候便得靠韩氏大显神通了,往茶摊上一坐,点了一壶茶,三言两语间就和那摊主熟悉起来。

问起对面那个面馆,才知道是原主人家的儿子好赌。借了世家大族家的利子钱还不掉了,没办法只能将面馆折价卖了出去。

听得三人松了口气,又难免心有戚戚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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