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伙计吓说:“不让卖就是不让卖!再嚷嚷就把你们打出去!”

阿雉嘴上打磕绊,还想挤出几句来,伙计却不耐烦地蹬了推车一脚,“走走走!快带着你们这些破烂走!”

慕朝游手按住阿雉肩头,示意她到自己身后去,转头对伙计说,“冒犯了小郎君,当真对不住,我们这就走。”

伙计翻了个白眼。慕朝游蹲下身拾起地上散落的香饮子,招呼着阿雉跟自己慢慢推车出了和丰楼前。

阿雉气闷,脸涨得更红,汗水滴滴答答落下来,“他们……他们怎么这样?”

慕朝游替她揩了一把脸上的汗,没接这个话茬,“你先回去找老吕。”

阿雉一愣:“阿姊你不回吗?”

慕朝游摇摇头,“我再去逛逛,瞧瞧街上的情况。”

好说歹说劝走了阿雉,慕朝游绕着秦淮河走了一大圈儿,凡是她平常做生意的,那些人流量大的地方,俱都有几个仆役守在路口分发凉汤。

太阳照得她头晕目眩,脸上热得发红发烫,慕朝游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内心的怒火,走到河畔一棵柳树底下,临水照影,企图保持冷静,转动脑筋。王道容的手段层出不穷,他有钱有势,光是这样被动还击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这就像是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王道容居高临下,清淡无尘,动动手指,便叫她疲于奔命。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想认输。

人活一口气,哪怕明知这一切不过只是开胃菜,只要王道容他想,就能轻而易举地捻死她。

她还是不想投降。

她能不能主动出手?他高高在上,到底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咬痛他?

不知不觉间,满腔的不甘、不平、不忿,化成了绵绵的恨火,从四肢百骸烧上来。

烧得越剧烈,慕朝游反而越冷静,凝视着水里的垂杨,心中一个大胆的念头缓缓地浮现出来。

——

打定主意之后,慕朝游整个人一下冷静了下来。她先回家取一顶幂篱,又换了一套今夏还没穿过的新衣,这才折回了秦淮河畔,什么事也不干,只与人聊天。天南海北地到处聊,遇上那些说话到处跑马的男、妇女、少年便更啰嗦一点。

说到这凉汤,就是再挑剔的都忍不住感念王家的恩情。

慕朝游忍着恶心附和说:“我听说王家六郎是个神仙一般的人物。如今看来不禁人长得美,更有一副菩萨心肠。”

对方吃了一惊,追问说:“这竟是王六郎安排下去的?”

慕朝游说:“怎么不是呢?我可是亲耳听那几个仆役说的。”

她笑:“难怪大将军如此看重他,自小就带在了身边。嗳嗳,大将军保家卫国,司空坐镇朝堂,手底下的小辈在京里行善积德,照拂一方的百姓。咱们能有今日的安生日子,多亏了琅琊王氏啊。”

“回去之后我可得好好在菩萨面前拜一拜,感谢王家的恩情。”

就这样,见一个慕朝游便说一个,不仅夸王道容,更着重关心了下他与大将军的关系,连带着大将军一道儿大夸特夸。

也无需她如何费心思,很快,坊间流言四起,从夸王郎人美心善,再添油加醋地夸到大将军天人下凡,勇武爱民,这一切其实是大将军与司空授意云云。

这一日,慕朝游照例坐在酒肆里与人说话,忽见一个样貌儒雅英俊的中年男人将眉一皱,唤了身边小厮来打探详细。

慕朝游拢着酒杯的手不由一紧。

她这些时日以来走街串巷,四处散布谣言等的便是今日。

小厮来问,她就不遗余力地当着他的面对王道容和大将军一顿大夸特夸。

中年男人眉头皱得更紧,似乎满腹心事,匆匆饮了两杯酒之后,便起身出了酒肆。

目睹他离去,慕朝游抿了一口杯中的果酒。

她与王道容浓情蜜意时,王道容曾对她坦言过家中人员构成,她记得他有个叔父王群,乃大将军头号粉丝,对他忠心耿耿。

她跟谢蘅打探清楚了王群的消息,知他散值之后常有小酌两杯的习惯,便特地沿街附近蹲守、布置。

眼见着大将军与陛下之间的明争暗斗日趋白热化,慕朝游并不指望自己这小小的坊间流言能上达天听,造成多大的效果。

但王群听了一定不会置之不理。

这就够了。

她轻轻吐出一口芳醇甜美的酒气。

不论南国民风如何开放,这仍是个宗法制的社会,王道容的一言一行总挣不开家族长辈的约束。

大将军还未进京,你便在这里替他收买起了人心?

京师无灾无殃,哪里轮得着你来慈善?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天子脚下你担得什么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