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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康苦夏, 炎炎夏日中的建康城浑像个巨大的蒸笼。

非止慕朝游这几天里风波曲折,谢蘅这几日过得也不痛快。

他母亲袁夫人身子素来不算好。谢蘅少不得要侍疾奉药,伺候膝前, 这段时日忙得脚不沾地, 并不知晓慕朝游所经历的重重变故。

想到这个,谢蘅也没奈何。他过去侍奉, 母亲厌弃他叫他走。他想着,也罢, 交给下人照顾,他不碍她的眼, 不去就是了。

袁夫人又骂他不孝。

短短几日下来,谢蘅被折腾得精疲力竭, 眼下也生生熬出了一对的黑眼圈。

袁夫人是故意在折磨他,她就这个脾性, 谢蘅了解母亲。

可袁夫人此番的折磨又与之前有些不同。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 她似乎不愿他出门。每每他出门想瞧瞧慕朝游, 她便有无数的由头把他叫回来劈头盖脸又是一顿好骂。

袁夫人那里折腾个没完, 他去慕朝游那边的时间就少了。谢蘅觉得愧疚。之前发誓要好好照顾好她, 这些时日却光顾着忙自己家事。

这一日, 他好不容易使了个法子从家里脱出身来,刚在面馆门前下了马,一个打扮得体的胖老妪忽然走到了他面前。她穿戴富贵,胖手腕上紧紧地箍了个金镯子。

天气太热,老妪一身白肉热得水波般淌下来。

谢蘅却盯着她, 缓缓变了面色, “胡媪?”

这老妪虽其貌不扬,却是他母亲袁夫人身边最得用的亲信。

谢蘅想不明白胡媪怎么出现在这里, 她热得汗如雨下,就代表她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了。

她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又怎么知道能在这里等到他的?

谢蘅心中疑窦丛生,却不说,只和声问:“胡媪不在母亲身边,怎地跑这里来了?”

胡媪掏出个帕子,揩了一把汗,喘着气笑说:“郎君原是在这儿,倒叫小人好找。是女君特地叫我过来请郎君回府的。”

谢蘅点点头,随胡媪上了早就备好的车马,侧身掀帘问:“母亲有什么指教?”

胡媪:“女君这倒是没说,只是催得有些急。”

谢蘅坐回车里,心微微一沉。母亲从没盼他回过家,恐怕他死在外面最好。

这回急催他回家,恐怕是祸非福。

果不其然,他刚踏入谢府,便被胡媪一路引着去了小花园。

暑气正盛,催逼出满园的芳香。

花团锦簇中站着一个满头朱钗的妇人,手里拿一把银质的小剪刀,正弯腰在剪花丛中的牡丹。身后跟着两个提篮的侍婢,篮子里装几支刚剪下来的鲜花。

妇人生得富态,但眉眼雍容矜持,双眉因常年紧蹙,颇有些不近人情的刻薄。

谢蘅立刻过去见礼,口称母亲。

袁夫人容色淡淡的,也不看他。手上使劲儿,咔嚓一声,剪断了花茎,递向了身后。

她这才接过侍婢递来的手帕,慢条斯理地拭了拭手,说,“还晓得回来?”

谢蘅强打起精神:“母亲传召孩儿,孩儿就是刀山火海也得蹚回来的。”

袁夫人一哂:“可别,母亲生病,你这个当儿子的不在身前侍奉,反倒日日外出胡闹。你这句漂亮话我可担待不起。”

谢蘅觉得冤枉。他杵在她面前不是,出去也不是。难不成他还会变戏法吗?随她叫随到的?

多年相处,已令谢蘅晓得,不论如何都不能忤逆她的,只能认错。

袁夫人上了远处的小亭,款款坐下来,谢蘅从侍婢手里接过茶递她面前。

袁夫人一双眼紧紧地攫住了他:“你年纪也不小了,爱慕风月也是人之常情。但整日在外面厮混想什么话呢?”

谢蘅那一颗直往下沉的心,此时终于哐当触地,摔了个稀巴烂,他强作不知,顺她心意道:“母亲教训得极是。”

袁夫人抿了一口茶,“我问你。你那个市井中的红粉知己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蘅汗湿脊背,故作不解:“红粉知己?哪来的红粉知己?”

袁夫人搁了茶杯,微微直身,盯紧了他,“谢蘅,你知我平日里为何厌你?因你与你那死得早,死得好的爹最相像!”

“一样的装模作样,还以为能瞒天过海,看着就叫人讨厌!”

“若不是芳之告诉我,我还真被你瞒到鼓里去了!”

谢蘅心中一凛:果然是王道容在背后捣鬼!

“母亲恕罪。”谢蘅皱了皱眉,忙说,“蘅实在不知母亲所指的是谁——”

说到这里,他略顿了顿,像是思索,“难道母亲指的是——”

袁夫人:“是谁?”

谢蘅抬起头,笑道:“这当真是误会了。母亲可还记得蘅有一日路遇行鬼?”

袁夫人拢了拢眉尖。

谢蘅说:“那日我幸得一个女子收留,才捡回一条性命。恐怕芳之所说的正是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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